甩了甩頭,周盈瑞不做無謂的猜想,她只想做好自己,其他的事她管不了,也無力可管。
只是王爺的要求太難辦到,數日後,她安安分分地在屋子里調香湯,該來的還是會來,避也避不開。
「王妃要我去前廳?」
屋外雨勢滂沱,連下了十數日的雨仍未見放晴,窒悶的潮濕味撲鼻而來,讓人的心口跟著發潮。
大雨來勢洶洶,整片天空是黯沉無光,無一處是干燥的,到處可見淹過足踝的雨水,泥濘的地面已被黃土水淹蓋,落花、草屑、鮮綠的葉片浮在水面上。
漸漸的,南方傳來災情,有稻田被淹沒、有房子被洪水沖走,大人、小孩涉水而行逃難到高處,商鋪關閉、舟車難行、油、鹽、米等雜糧價錢飆高,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
大旱之後必有大澇,陸定淵說中了。
現在朝廷百官正為救災一事忙得昏天暗地,連家也回不去,搶收的搶收、儲糧的儲糧,疏渠、築堤迫在眉睫,還有疏散百姓、安置災民,運送糧食和衣物到災區。
幾乎沒有一個官能安穩地睡大覺,皇上下令由太子坐鎮指揮全局,肅王、寧王、燕王、頤郡王、恰郡王等等親王也不得閑,全投入救災的行列,務必將災情減到最輕。
「是的。」來者暗示著,你有麻煩了。
來者是月季,她有一張清秀的面孔,不甚美,但沉靜,眉目間有股令人信服的靜謐。
麻煩大還是小?周盈瑞用眼神問。「可以等雨小一點再過去嗎?你看這雨珠大得足以將人敲暈。」
很大,要謹慎應付。
月季微搖頭回應。「怕是不行,請周側妃不要為難奴婢,奴婢只負責傳話,請周側妃別再搛擱了。」
「好吧!淋了一身濕也只有認了。」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去了就曉得。「請周側妃跟著奴婢,天雨路滑。」
「嗯!你帶路。」周盈瑞暗地撇撇嘴。
很沒良心耶!一點也不肯透露,虧她們因為香料而結交,知曉月季早看不慣二姐的為人,只是身不由己……
紫竹骨繪江南煙雨油紙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臉,被雨水打濕織錦紋福裙的月季手握傘柄,對著周側妃恭敬地一福身,低聲道︰「我的雞舌香別忘了給。」
「听見了。」
沒人听見這兩人私談了什麼,僅是眼神一交會便曉得對方的意思,各自狀若無事。
周盈瑞身邊帶了兩名丫鬟,一個是小青、一個是剛來不久的,叫洛錦。小玉被打發出府嫁人了,配給莊頭上的小避事,珍珠和翡翠嫌雨大不肯出門,佯稱鞋底沒納好而留下。
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幾條人影穿過雨幕來到前廳,正位高椅坐的是笑顏歉然的周盈雲,在她下位的則是拿著一本厚厚冊子的苗賽兒,她一臉怒色的瞪著匆匆來遲的周盈瑞。
「王妃姐姐、苗姐姐,這麼大的雨不在屋里休息,怎麼還冒雨到費腳力的廳堂?萬一淋了雨受了寒怎麼可好,讓人送上姜湯祛祛寒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滿臉笑,溫順地說。
重生前,她就是因這場雨受了風寒,二姐故作賢慧的送來湯藥,卻將湯藥換成絕子藥,讓她一生無子。
這回她有了防備,里衣多加了一件,出門前先含了一粒自制的祛寒香丸,再把防發熱的、頭脹目眩的藥丸也放在香盒里,真有不適趕緊吃一顆,避免臥病在床遭人暗算。
「少裝出一副為人著想的惡心樣,你要真的對王妃有三分敬重,給我一分面子,今日也不會一聲不吭的打我的臉,讓我像個傻子似的沒臉見人。」苗賽兒氣憤地一拍紫檀木雕花圖幾,手勁之大讓人忍不住為她叫疼。
「苗姐姐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別傷著了自己,身子是爹娘給的,自個不心疼還指望誰心疼你,你喝口茶、緩口氣,先平靜平靜細說分明。」爭斗便中了二姐下懷,她巴不得兩人吵起來,吵到撕破臉,再也沒好臉色。
見周盈瑞把溫茶遞到她手中,苗賽兒滿月復的怒氣略消了一些。「別假惺惺的裝模作樣,做了什麼你自個兒心里有數,我自認處事公道沒嚇過人,你也少來坑我。」
周盈瑞面露迷惑的眨著眼睫,小模小樣的吶語。「苗姐姐,我膽子小,壞事真沒敢做一件,你心腸好,有見識,知人善用,你好好跟我說我做錯了什麼,我一定改。」
苗賽兒是宮里出來的,打小伺候謹妃也有十余年,雖然由謹妃賜給寧王,當個位分低的通房,可是看慣宮中捧高踩低,個性稍受濱染,以至于態度高傲了點。
人是不壞卻有著宮里的作派,管起下人來略顯囂張,眼高于頂看不起出身低的奴僕,總認為高人一等。
不過她也很好哄,愛听好听話,高高地捧她兩句就眉開眼笑,轉個身就忘了剛才在氣什麼,對先前的主子謹妃娘娘十分忠心,可說是事事听從。
她掌管寧王府的人事調派,也就是說除了王爺、王妃、周側妃幾個主子外,府里的下人全是她管的,由她指派每一院子的人手和管理,連王妃想插手也插不進去,相當于一府管事。
知其習性的周盈瑞好生的吹捧了幾句,又自眨身價,果真把張狂的苗賽兒哄高興了,她眉眼間少了要找人算帳的戾色。
「我不管你是真認錯,還是假敷衍,你自個跟我說說,為什麼你院子里多了十名服侍的丫頭,而管理人事的我卻毫不知情,她們的月銀要由誰發?!」平白多了十個人,她也沒法往上報,王爺一旦怪罪下來,她吃罪不起。
「咦!有嗎?我只知屋里服侍的四個大丫鬟,整理衣服、首飾的二等丫鬟和外頭傳話、跑腿的三等丫鬟,再下去的粗使丫頭我可是一個也不認得,你說多了我還真沒察覺。」那幾個人是誰塞的她心知肚明,想推到她頭上,沒門。
「妹妹,自個兒院子的丫頭怎會不曉得呢!你要沒開口誰敢給你人,又不是吃飽了撐著,你呀!別仗著王爺寵你就胡來,府里的規矩不能因你一人而破,你低頭認個罪,這事我做主,就給你抹了去。」周盈雲一臉擔憂妹妹的神情,好像多有維護,實則句句都在為她定罪。
周盈瑞一揚眉,笑得天真嬌憨,稚氣的女圭女圭臉更顯幼小。「姐姐干麼這麼急地替我安上罪名,似乎早就認定此事是我所為;我以為姐姐一向疼我呢!沒想到青紅皂白還沒分清楚就給妹妹定罪,叫苗姐姐誤會妹妹是個不知羞恥的黑心腸。」
「你……」她幾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敢跟她頂嘴!周盈雲惱怒在心,暗暗察覺向來任她擺布的庶妹已和她離了心。
「姐姐不用急,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妹妹沒要了這十人,那是誰讓她們來的呢!」她一偏過頭,笑意可人的以嬌軟嗓音道︰「苗姐姐最厲害了,肯定能查明真相,其實只要知道她們原本在哪里做事,賣身契上寫的買主是誰,又是誰帶她們入園子,不就水落石出了。」
「啊!周妹妹……呃!周側妃真聰明,我還傷腦筋要怎麼處理這十個人呢!你一句話就解決了我的困擾。」苗賽兒也不是不長腦,一思索也發覺古怪。
是周盈雲在她面前說了不少周盈瑞的壞話,她才信以為真地找人麻煩。
第7章(2)
「我年紀小不懂事,還要苗姐姐多教教我,我人笨,你可不能嫌棄我,我真當你是好姐姐了。」周盈瑞裝小的拉著苗賽兒的手撒嬌,乖巧的模樣甚為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