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學姐真的很可愛啊,越認識了解她就越喜歡她。
她想證明自己能夠爬山健行,個性明明精明強悍得很,卻縴細心軟地連抓魚烤魚都舍不得。她好別扭,可又好討人喜歡。
沐曉辰開了瓦斯爐,將該切該煮的扔進鍋里之後,也有樣學樣地月兌了鞋,坐到沈芝青身旁。
愉悅的笑音在山谷里漸漸逸去,周圍的時間彷佛都靜止了。
山風、藍天、白雲、溪澗、雙足踢水的細微聲響,沈芝青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輕揚的秀發……
「一直到體驗過台灣的深山溪谷,才知道自己有多愛這片土地。」沐曉辰舒暢地伸了個懶腰,打破了一片靜謚,有感而發。
沈芝青微訝地轉頭看他。
「你去過那麼多地方,每年待在台灣的時間這麼少,對這片土地還有很深的感情嗎?」話說出口,隱約又覺不妥,似乎有指責他不待在故鄉的意味,沈芝青連忙澄清道︰「我不是說你不愛這片土地,我的意思是說——」
「學姐,不要緊的,我明白。」沐曉辰擺了擺手,仍是一臉燦亮亮的笑。「我這里待幾周,那里窩幾個月,比候鳥遷徙還沒規律,常常有人問我最喜歡哪兒,哪里才是我家,我明白,沒什麼要緊。」
「所以呢?」
「什麼所以?」
「所以哪里才是你家?哪里才是你的故鄉?既然對這片土地有感情,為什麼每年只願意花這麼少的時間留在這里?」既然他不介意,沈芝青便問得坦白。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學姐。」沐曉辰回應得極為自然。「我喜歡在台灣生活,也喜歡在緬甸種田;我有時住在倫敦,有時住在開羅……我的工作與興趣使我必須飛來飛去,這些事情並不沖突。」
「不會很寂寞嗎?」還來不及與一個地方產生感情,便要離開。
「為什麼會寂寞?」沐曉辰嗓音微頓,又問︰「學姐,你很寂寞嗎?」
沈芝青目光放在遠方,對他的問句沒有回應。
「每個地方都是家,當然不會寂寞,會寂寞的話,肯定是因為沒有歸屬感,跟身在何地又有什麼關系?有句西方俗諺學姐听過嗎?Homeisnotwhereyouare,butwhereyouarewanted.家不是你身處之地,而是渴望有你在之地。學姐,心有依歸,海角天涯都是家,怎麼會寂寞?」
「你話真的很多,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沈芝青淡淡睞他一眼,又將臉轉開。
Homeiswhereyouarewanted.
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只可惜她不知道什麼叫做被渴望。
沐曉辰笑了,起身拍拍塵土,回身去照看中餐前揉亂了沈芝青一頭秀發。
「學姐,你拉著布條不讓人走進去不要緊,至少自己要能夠走出來,別一個人困在那里。」
「我困在哪里了?別胡說八道,我好餓,快去煮飯,你煮好了沒?」沈芝青拍開他的手,隨手拿了塊石頭扔他,不想繼續听他發表言論。
「欸,學姐……」沐曉辰輕輕松松把飛過來的石頭接住,拿在手中看了
看。「咦?這塊石頭拿來打水漂不錯。」扔出去。「一、二、三……怎麼只有三下?……噢痛!」
「打什麼水漂啊?我說我好餓!」竟然就這樣玩起來了?沈芝青又拿了塊小石頭丟沐曉辰,眼中有幽微笑意。
「不然來比賽打水漂好了,輸的人去煮。」
「誰要跟你這野蠻人比賽打水漂?!」想也知道她一定輸的。沈芝青一陣亂撿亂扔,扔出沐曉辰回蕩滿山谷的暢懷笑聲。
真好,學姐又笑了。
方才他提到什麼寂寞不寂寞、家不家時的憂傷神情消失了。
莫名有種想擁抱她的沖動。
她的笑容是他的渴望,她明白嗎?
第5章(1)
今天看見教授拿清寒獎學金的保薦書給學姐,一時好奇,忍不住上網查了一下哪個獎學金這麼麻煩,竟然還要教授寫保薦書?
不查還好,一查才發現,哇噢!學姐申請的獎學金,一學年竟然能拿到新台幣兩萬耶!
最人神共憤的是,前幾天我還發現助教偷偷塞了一個信封袋給學姐,說不定里面裝的也是錢或是什麼貴重物品。
般什麼啊?學姐都已經有獎學金了,而且她身兼兩份工作,大家都搶著接濟她是怎樣?!
再怎麼清苦,學費也有助學貸款吧?
我合理的懷疑,學姐在系辦用免錢的筆根本是為了博取教授與助教們的同情心,她這樣利用人性弱點,真是太可恥了!
咦?為什麼學姐從當鋪走出來啊?還一副眼眶紅紅、好像剛哭過的樣子?
呃,不對,是真的坐在當鋪門口哭了……
別、別開玩笑了!沈芝青,我是不會同情你這個卑鄙小人的!
上山容易下山難。
回程的山路走不到三分之一,沈芝青便已經感到疲憊。
「學姐,還是我來背吧。」沐曉辰停下頻頻回首的腳步,向走在他身後的沈芝青索拿背包,一臉憂心忡忡。
自從沈芝青知道他的背包原來那麼重之後,便堅持要與他分攤重量,從他背包內拿了些東西進她背包里。
唉,早知道不要讓學姐發現,可是那些鍋碗瓢盆不拿出來又要怎麼煮飯?沐曉辰覺得好無奈。
「不必,我可以。」沈芝青搖頭拒絕,越過沐曉辰繼續前行,沐曉辰的腳步卻沒跟上她的。
「學姐,不然我們這里休息一下,喝點水吃點東西再走。」沐曉辰站在原地問她。
「不要,我不想在山上過夜。」照上山的速度推算,再不走快一點,還來不及下山就要天黑了。沈芝青頭也不回,強迫自己走得更急更快。
見她越走越急,沐曉辰提步追上她,情急之下捉住她皓腕。
「學姐,你真的不用這樣,偶爾被人照顧一下有什麼要緊?來,包包給我。」
「不必。」沈芝青甩開沐曉辰的手。擔心來不及下山的緊迫感與體力越來越耗弱的緊張感令她盡失耐性。
「學姐,你的臉色已經很差了。」見她額際沁汗,臉色卻不顯紅潤反而顯白,沐曉辰難得硬起來。「至少先休息一下,來,包包給我。」伸手又要拿她肩上背包。
「我已經說不用了。」沈芝青再次甩開他,忿忿回身,用力過猛,險些跌入旁邊的石縫里。
「小心!」沐曉辰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穩住她踉蹌的腳步。
「學姐,你沒事吧?」
「沒事。」沈芝青揚眸,卻意外對上沐曉辰一臉擔憂。
沐曉辰面色凝重地抹掉她額角的汗,調了調她的頭盔,又拍了拍她肩膀上身上的落葉樹藤,還仔細看了看她手臂與腳踝有沒有受傷。
又來了,他總是拿這種很多情很纏人很討好的眼神望她關心她觀察她,到底是為什麼啊?
她常常被他看到心慌意亂,常常被他問話問到很煩,常常被他照顧到很焦慮,她明明不討厭他,卻對他的步步相逼感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及無所適從。
她覺得沐曉辰正在摧毀她的什麼,最煩人的就是她不知道那個「什麼」是什麼。
「你檢查夠了沒有?我已經說過我沒事了,可以走了嗎?」沈芝青語調平板地回。
「好,學姐,那背包……」不死心的沐曉辰再度伸手想減輕她雙肩重量。
又是背包!他到底有沒有在听她說話?
「不用!我說可以自己拿,我已經說一百次了。」沈芝青耐性探底,直接回身向前行。
「學姐,可是——啊!」沐曉辰還要再戰,伸手欲拉她,沒料到卻一個重心不穩,單腳踩空,摔進她剛才險些掉入的石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