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容易,我請人去假意拜訪便行。」
惜玉見他那日暗示,官媒立刻在眾目睽睽之下偽造文書,便知他口中的「有人」應該也是有些身分,林氏不好拒絕的那種。
「最後,任遠的妻子康氏,因為康老爺突然病倒,因此帶著小鮑子回青嶺府探視,我從溫家出來時雖然已經讓人傳了口信過去,但也擔心林氏再使計誘他們母子回杉天府,以任遠的血脈威脅太夫人,還請朱少爺派人去一趟,告知康氏除非任遠親自去接,否則無論如何別回去。」
說著她取下手鐲,「這手鐲是太夫人的,本是一對,後來一只給了康氏,一只給了我,你讓傳口信的人帶上這金鐲子,她看了便知道。」
「我稍後便寫信,快馬四日應該可到青嶺府。」朱行雲收下鐲子放在案頭,「如此安排,溫大姑娘可滿意?」
惜玉點點頭。
「那這張賣身契就此歸我了?」
再點點頭。
她在溫府雖然也是丫頭,但基本上日子過得很爽,而且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將來要給潤玥當陪嫁,所以就算跟溫任遠走得近,他的那些近身丫頭也不會對她有敵意,可是朱行雲不是,一旦給他為奴為僕,先別說別的,初曉肯定會在她的湯里放抹布水。
柳氏,盧氏,趙氏,池氏……這些女人個個名門出身,對宅斗都是經驗老道,肯定不像林氏那麼好對付,何況趙氏還有四個女兒,朱瑞雲也已經娶妻,敵人是深到不知處,但她真是顧不了那麼多了,大宅至少有屋頂有牆壁,身無分文的她到了外面,可不見得能活。
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還是安全第一!
「你回牡丹院跟溫姑娘說說,我即刻寫信派人送過去郡公主府,她下午便走。」八公主為了女兒一心向佛,特地向皇上求來一座讓她清修用的府邸。
惜玉三度點頭,「謝大少爺安排,只是有件事情得先跟少爺說。」
「說吧。」
「我進溫府時才八歲,溫夫人心慈,看我年幼沒讓我干過活,所以雖然名為丫頭,但事實上什麼也不會做,不會女紅,不會煮飯,不會洗衣,不會梳頭,烹茶,彈琴,跳舞,唱歌,樣樣不會。」
「這麼多年,還是一項都沒學?」
「……沒。」
朱行雲眼中透出一絲笑意,以前見她連縫個荷包都不會,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還是都不會,「那會些什麼?」
「便是跟潤玥還有任遠說話解悶……」
「無妨,我府中有繡娘,廚娘,洗衣婦,有其他的服侍丫頭,不會也不要緊,懂嗎?」
她依然是只有點頭的分,「懂。」
「那就去吧。」
回到牡丹院跟潤玥說起這事,潤玥自然哭哭啼啼不肯分開,說大不了她以後不出這院子,總不會有事。
惜玉不願跟她說自己剛剛把自己賣了,只道因為要打探溫太夫人的消息,所以不跟她去了,何況再過數月溫任遠歸來,便能再聚。
潤玥听到這里,才停住眼淚。
雖然才來朱府幾日,但衣服已經做得不少,惜玉才收拾到一半晚晴便過來了,說是奉大少爺之命挑了府中幾個伶俐的大丫頭跟去服侍溫潤玥,又交給苗嬤嬤一盒金珠子跟一封紙袋,金珠子是打賞郡公主府的下人用,至于那封紙袋則裝著大丫頭們的賣身契,若是那些丫頭不盡心,苗嬤嬤發賣了便是。
那些大丫頭一听馬上跪下來,表示絕對會盡心服侍,不敢偷懶。
惜玉看在眼中,更是放心不少。
潤玥的東西很快收拾好了,惜玉又交代了一會話,潤玥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在丫頭簇擁下跟著苗嬤嬤去了。
惜玉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悵然若失,連晚晴進來了都不知道。
「郡公主長年向佛,對人極是可親,溫大姑娘放心吧。」
「晚晴姑娘跟郡公主可相識?」
「我是郡公主送進朱府的。」晚晴在她身邊坐下,笑道,「郡公主賴皮拒婚,自知對不起少爺,又礙于六王爺的面子,兩邊都不願毀婚,時逢選秀女,便求皇上送兩個秀女給她,皇上跟八公主同母所生,感情極好,自然連帶喜愛郡公主,每次進宮的秀女有百來個,給郡公主挑兩個又算什麼,便允了,郡公主挑了我跟汪大人的女兒,給我改名晚晴,汪大人的女兒改名為初曉。」
原來朱行雲身邊這兩個俏丫頭居然是這種來歷,太驚人了。
惜玉真的覺得在溫府過得太舒適,因為到了朱府,剌激的事情超多,身為普通人類有時很難消化。
而且她立刻想到一件事情,他既然對自己別有想法,要的肯定不會是倒茶端水,百分之九十還要暖床被,這兩個俏丫頭並不會知道她只是求生,而不想爭寵,解釋的話很奇怪,不解釋又怕被陷害……
穿越到古代,她最大的心得就是,永遠不要小看古代人。
「我們在郡公主府上又學了規矩,這才送到朱家,雖然身分有別,但郡公主待人很是親切,加之對少爺的愧疚,郡公主肯定會對潤玥姑娘傾情相待,溫大姑娘大可放心。」
惜玉點點頭,「承晚晴姑娘吉言。」
看朱行雲的安排,她是真的放了心,她現在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她自己了,唉。
惜玉當晚還是住在牡丹院,見朱行雲也不來催她,又磨蹭了幾日,後來得知朱富戎一行人最近將歸,怕到時候盧氏過來問院子住了誰,這才搬到定將院——
丙然是大少爺的院子,居然有五進,晚晴跟初曉身分比較高,因此不住在耳房,而是半主半僕的住在第二進的廂房中,至于惜玉自然也是第二進,住晚晴旁邊。
此事當然令初曉很不悅,因此隔日一早惜玉還在賴床時,初曉就領著幾個丫頭推門而入,一下掀開被子,惜玉一冷,自然醒了,見那陣仗心里一陣圈叉,初曉妹妹情商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低,我才搬進來的第一天啊,第一天!
「溫惜玉。」初曉整個聲音高八度,「現在都什麼時辰了知不知道,居然還在賴床?你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
語畢,旁邊幾個丫頭很配合的掩嘴笑,順便竊竊私語一番,聲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讓她听到,大抵是「唉呦,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啊」,「太不像話了」之類的。
惜玉真是無言,賴床不行嗎,朱行雲又沒吩咐事情,早春天冷正好睡,何況她昨晚想東想西翻了整晚,月上枝頭時都還醒著呢。
「朱家不養閑人,梳洗過後便跟海棠一道,她會教你怎麼掃院子,掃完了我會過去看,要是不干淨就掃到干淨為止,掃干淨了再吃早飯,知道了嗎?」
半小時後,惜玉就拿著掃把乖乖在掃地了。
實在是很累很想睡,但也沒辦法——其實,她只要說一句「我歸你管嗎」,初曉自然無話可說,再不爽,再人多勢眾也只能乖乖轉身離開,只是那就意味著跟初曉杠上,人家來這里都兩年多了,別說那些丫頭已經鞏固好,搞不好朱富戎跟盧氏都還挺待見的。
不管汪大人是幾品,能入宮選秀的絕對是名門淑女,身分能跟朱行雲匹配,說不定老人家們都在等著今年夏天那三年之約一過,同時將初曉跟晚晴納為平妻好開枝散葉呢。
所以她干麼為了賴床得罪定將院的女主人候選人之一,像她這種
口袋沒正義的聰明人,絕對以實務為優先,掃地有什麼難的。
「溫惜玉!」
雖然那日交易談完後便沒再見面,但惜玉還是記得這聲音的,朱行雲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