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生氣,她的少爺永遠都是溫和的好脾氣,可是卻非常不喜歡她受傷,以前習武身上難免會青紫,每當那時,少爺的眼里就有陰郁,為了少爺,她已經學會要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次,完全是因為听到少爺說那樣的話而走了神。
她在害怕那樣的事情,哪怕只是听到,她都接受不了,她無法想像這個世上沒有少爺,那她還活著做什麼?所以少爺一定不能有事,哪怕用她的命去換,她也是願意的。
梁池溪被她那抹笑給逗得嘴唇微勾,這家伙,在別人眼里永遠是潑辣不好惹,可在他身邊,卻比小孩還單純。
他拿起軟劍遞給她,「夠干淨了。」意即,不要再擦了,免得又弄傷手。
「好。」
他收好藥膏,一轉身對上寧飛楚滿是深意的眼眸,不傀是梁池溪,面色未變淺笑依舊,「怎麼了?」
「沒。」寧飛楚撫著茶壺的把手,與茶杯一窯所出的上好白胎瓷,輕薄釉亮,是梁池溪喜歡的簡單樣式,沒有任何花哨曲線,「我只是在想,這茶,真的很不錯。」
人,更是不錯,他們兩個,自成世界,溫馨又自然,任何人都涉足不了。
只是當事人,卻毫無所覺。
「喜歡便送你一些,不值什麼。」哪里會不值什麼呢,欽聖盛世,好茶堪比黃金,尤其是霜華莊的茶葉,必定名品,何況這剛勵種出來的新茶,更是價值不菲。
他們是摯友,不必來那套假意的客氣,寧飛楚淺淺一笑,算是同意了。
「六王妃應該是喜歡的。」
寧飛楚手指一滯,抬頭,「子玉,我已經道過歉了。」
「我知道,所以這次我講認真的。」
寧飛楚直接啞然,誰說梁池溪是謙謙君子的?那一定是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他的人瞎說的!
「唔,你道麼關心我,也小枉我特意從京城過來看你。」寧飛楚微笑著,「當然,順便禮尚往來。」
寧飛楚是欽聖皇朝的美男子,他微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可以要了人的命,俊朗的神采當年不知迷倒京城多少人家閨秀,即使現在他已經娶妃,可還是有大票的女子盯著他側妃位置,蠢蠢欲動,可見其魅力。
梁池溪再為他斟上一杯茶,「既然喜歡,可再品一杯。」
不接話?沒關系……
寧飛楚抬頭,唇邊勾著上揚的弧度,「曲姑娘,是讓我的侍衛帶進來呢,還是你去拿?」
他會這麼客氣?梁曲猶豫地望向少爺,她擔心下一刻,這位陰晴不定的六王爺就讓他的待衛闖進來了,她倒不怕打不過,只是不想旁人擾了少爺的清靜。
梁池溪嘆了口氣,「你去吧。」
她端回來一只沉重的烏木食盒,尚未掀開,一股濃郁的香味已然散發出來。
「子玉,我問過上次給你診病的御醫,他說你現在吃這個剛剛好。」寧飛楚揚了揚手,示意梁曲將食盒打開。
熱氣撲面,帶來一股奇香,湯汁清亮,色澤淺淡,配上厚重的瓷瓦,分外誘人。
「早幾日偶然得了,東西倒算不得什麼,勝在夠年頭,野山溪里活了上千年,才長了這麼點大。」寧飛楚嘖嘖地搖頭,像是井常嫌棄一般。
事實上深山里長大的野生山瑞,上千年才長到這麼大,可見其珍貴。
「試試我家廚子的手藝長進了沒。」
天下誰人不知道,六王爺寧飛楚權勢滔天,才干非常,行事狠絕,生活卻是一等一的講究,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級精致的。
六王爺與當今天子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是當今太後娘娘四十歲那年得的孩子,驚喜自是不必說。與天子差了二十歲,從小深得先帝心,帝後兄長都非常寵愛,感情深厚自然非比尋常,所以可想而知從他手里出來的東西,是何等珍貴,有時不是銀兩可以買得到的,例如這碗湯。
梁曲這麼多年跟在梁池溪身邊,梁家大把的銀錢都花在為他調整身體上,各種名貴的補藥眼眨部小眨地送過來,她也算是有見識的。這碗山瑞湯,先不說里面的山瑞值多少銀子,光是放在一起熬的藥材,只怕都讓人咂舌,何況寧飛楚還將府里的廚子從京城帶過來……
有夠敗家的!也幸好,再沒有比他家更有錢的了,怎麼敗都不怕。
據說這位廚師是宮里最好的御廚,因為寧飛楚只吃得慣他的手藝,當年新皇登基,各位皇子挪宮時,皇上把他賜給了寧飛楚。
「你把王師傅帶過來,那六王妃……」梁池溪低聲問道,六王妃也喜愛這位廚師的手藝,寵妻如命的寧飛楚這次怎麼會……
「她去會元了。」寧飛楚皺眉飛快地說,像是很不耐煩這個話題,「子玉快趁熱喝吧,御醫說了,這湯熱熱地喝最有效。」
原來如此!梁池溪一下便明白了為什麼今天的寧飛楚這麼焦躁,連曲兒都要去惹,原來是心情不好,這世間最難的,便是情,可偏偏情之一物,又最美。
「太多了。」他嘆息地搖頭。
「喝不完就倒掉好了,值什麼。」寧飛楚手指在桌面上輕點。
「值七千兩銀子!」梁曲大聲地說道,接得又干脆又氣憤,敗家子,敗家子!
「嗤!」寧飛楚一下子被逗樂了,望向她,「你倒是算得快。」轉頭拍了拍梁池溪的肩,「這丫頭被你教得越發出息了。」
「還有些許的資質。」梁池溪看了梁曲一眼。
只需要一個眼神,她便明自他要做什麼,取來干淨的玉碗,小心翼翼地將熱湯盛了小半碗擱在他的桌前。
「少爺仔細燙。」
梁池溪曾經對她說過,如果這世上除了老夫人、夫人和她之外,還有第四個人值得他信任,那人便是寧飛楚,也只能是寧飛楚。少爺說他是可信的,那他就是可信的,所以他帶來的東西,她從沒想過要檢查一番,只不過,她會忍不住一直在心底算,這一滴湯汁要多少銀子。
寧飛楚是多精明的人,只要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嘀咕什麼,「唔,曲姑娘如果覺得太浪費了,剩下的你就笑納了吧。」
「我才不要。」
「莫非你是嫌子玉喝過剩的,所以……」
「我才不會!少爺喝過的,我……」她驀地收了聲,可心跳卻突然加速到她快呼吸不過來的地步。
喝過的會怎樣?歡喜都來不及……未出口的話,讓她的心都慌了。
「你怎樣,嗯?」寧飛楚逗弄的意味太濃了。
這人很壞!她手好癢!
「我記得任大人好像就是在會元,對嗎?」輕輕淡淡的一句話,梁池溪像是非常突然的想起來似地,漫不經心地輕輕說道。
寧飛楚漆黑的眼眸猛地一眯,殺氣倏現。
梁池溪似乎是毫無所覺,依舊慢條斯理地一杓一杓飲著那碗湯,「記得任大人曾經說過,六王妃率真浪漫,可惜……」
「啪」地一下,那精致非凡被寧飛楚反覆拿在手里把玩的瓷杯,被一把捏碎,再重重地甩開碎片,起身如風一般地走掉了。
六王爺怒了,是何等大事,如果在宮里,只怕已經嚇得跪了一地的奴才了,偏偏梁池溪眉眼都不抬,細細地再品一口濃湯,嗯,果然好滋味。
沒被嚇到的,同樣還有另外一個人。
「少爺。」
「嗯?」
「這湯真的要倒掉嗎?」
「曲兒願意喝嗎?」
「我……」她的臉蛋又紅了,羞澀難擋,「願意的。」
「那就勞煩曲兒代我喝掉。」他溫雅地一笑,「畢竟,食物總是值得人珍惜的。」
「好。」
絕美的滋味,醇厚的口感,在她嘴里,都變成了甜。
梁池溪一手支額.含笑望著她,看梁曲吃東西是一種享受,她有一種孩子般地直率,對食物有很執著的節儉,認真而單純,只是看她,就讓人胃口都跟著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