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好像小孩子喔!」老人孩子氣,以前她還不是很相信這句話,可現在她完全在左佑慶的身上得到驗證。「小孩子還可以抓起來打,可惜你是爺爺,不能打。」
左佑慶拿著筷子的手抖顫了下,眼眶泛紅。
「爺爺?」
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嗎?
「曾經,也有人跟你講過一樣的話。」那是段多麼美好的人生歲月,但今非昔比,很多人事物都不能再重來,令他感嘆不已。
「是女乃女乃嗎?」盯著他眼角的淚,柳若冰莫名地感染了他的感傷,轉頭望向擺在他床頭櫃上的女乃女乃的照片。
那應該是爺爺這輩子最甜蜜也最難以踫觸的回憶吧,只要一提起,就會想到已不在身邊的女乃女乃,心情也會變得很復雜……
左佑慶點了點頭,好半晌後才沙啞地開口。「丫頭。」
「啊?」突然被點名,她輕顫了下,回頭望向他。
「你覺得我那不成材的孫子怎麼樣?」用筷子翻了翻那不太挑得起自己食欲的菜,左佑慶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
「侑杰嗎?他很好啊!」沒料到老人家會提到左侑杰,她心口一提,心跳沒來由地亂了節奏。
「有多好?」老人家听不出她的好到哪種程度。
「很好!」她肯定的重申。
「好到你願意嫁給他,當我的孫媳婦嗎?」左佑慶的眼中閃動著晶亮的光芒。
「爺爺?!」她驚訝極了,沒想到爺爺會想那麼多,讓她一整個無措了起來。「這跟他好不好根本是兩回事啊!」
「所以你只是在敷衍我?」左佑慶不高興了,索性將活動餐桌推開。
「不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向他解釋,感情的事不是旁人說了就算的,即使她不排斥和左侑杰可能有未來——
不排斥?!她心口一揪,遲鈍得發現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中對左侑杰投注了真心……
天啊!她之前完全都沒發現!
「不用說了,我沒胃口。」左佑慶推著輪椅回到窗邊,那依舊是他最常停佇的位置。「把菜收一收吧,看了礙眼。」
柳若冰盯著沒吃幾口的餐點,喉嚨里像梗著一大塊魚骨。「爺爺,千萬別為了我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左佑慶沒有回答,她只好將餐盤放回托盤里,準備端走。
「丫頭。」在她打開房門準備離去之際,左佑慶驀然又開口了。「我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能看到那小子結婚生子,這樣的話,我這輩子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低頭凝著已經變涼的飯菜。她不發一語,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第5章(1)
柳旺生進醫院做了幾項確定病情的檢驗後,當天就被左侑杰安排住院,排定一個星期後開刀。
對于這個安排,讓因擔心而跟到醫院陪伴父母的柳若冰憂心忡忡,卻又不敢在爸媽面前詢問左侑杰確切的狀況,只能將疑問憋在心里。
林彩鳳因丈夫住院,堅持留在醫院里陪伴老公,但卻不準若冰一起留下來,畢竟她現在是左醫師家的管家,該做的工作還是得盡責地完成。
柳若冰拗不過老媽的堅持,只好懷著忐忑的心,跟著打點好柳旺生住院事宜的左侑杰一同回家。
「我爸他……情況很糟嗎?」才剛上車,她就急著發問。
「我會在你父親的心髒瓣膜剝離更惡化前先進行修補,並合並人工瓣膜環植入。」他握著方向盤,專心地看著前方的道路。「雖然手術困難度較高,但術後身體的排斥作用會降到最低,不用擔心過幾年後還要重新置入新的人工瓣膜,而且也不需要終生服用抗凝血劑。」
那些專業的醫學術語讓柳若冰听得頭暈腦脹,她似懂非懂的再問︰「那……成功率呢?」
「你放心,我會小心處理。」為了不讓她不安,他避重就輕的一語帶過。
柳若冰沉默了,一路無語地回到左家。
當晚忙完所有該做的工作,她回房,呆坐在床上,復雜的思緒久久無法平息,種種負面的猜臆幾乎令她無法喘息。
天下沒有百分百成功的事,連割個盲腸都可能出人命,更何況是掌管人類生命的心髒?其危險程度她連想都不敢想……
在如此無助的現下,她竟還無可救藥地想起昨晚爺爺對她說的話。
她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對左侑杰產生感情,也不曉得該如何面對爺爺的期望,更不知道一個禮拜後老爸的手術會有什麼結果。
身為一個女兒,在爸爸身體面臨重大狀況的此刻,實在不應該讓其它事情佔據心思,但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書房里的那個吻,甚至還憶起自己因酒醉而糊里胡涂和他共度春宵的畫面……那令她的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渾身發燙。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左侑杰之所以吻她,跟她此刻是一樣的心境,那麼或許爺爺的心願會有實現的一天。
她為自己大膽的想法而害羞不已,雙手才剛捧住臉頰,耳邊便傳來敲門聲,她趕忙抹去腦袋里的綺想,從床上跳起來去開門。
「是我。」左侑杰臉色疲累地站在她房門前。「我以為你睡了。」
「以為我睡了還來敲我的門?」這是什麼理論?存心把她吵醒嗎?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來告訴你,不用擔心手術結果。」雖然他忙了一天很疲累,但她的憂心卻不容他忽略,他在房里思索許久,決定來給她建立一點信心。「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一定會醫好你爸爸的。」
看著他誠懇且充滿自信的眼,她對老爸的病情似乎沒剛剛那麼擔心了,遂勾起嘴角,用力地點了下頭。「嗯,我相信你。」
「那就好。」他疲憊地揉揉眉心,眼眶下方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就為了來跟她說這些,他寧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找她?她心里一陣感動。
「是很累。」他苦笑,突地將頭貼靠到她的肩上。「借我靠一下。」
他知道自己其實不必特地走這一趟的,但只要一想到她會因此而胡思亂想,驚恐、不安而難以成眠,他終究還是離開自己柔軟的床鋪走上這麼一遭。
「……辛苦你了。」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他的側臉,她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喉嚨,小手遲疑地舉起,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以手掌輕拍他的肩膀。
她不拍還好,這一拍,他霍地伸手將她緊緊摟住,差點沒讓她的腰骨骨折。
「侑……杰?」怎麼了他?怎會突然在她面前表現出這般脆弱的一面?
可是好奇怪,明明知道他現在很脆弱、疲累,但她卻變態地覺得他好可愛——至少他呈現出較為人性的一面,讓她感覺自己似乎因而更貼近了他一些。
「抱歉,我有點恍神了。」他握住她的肩,費力地離開她馨香的頸間。
抬頭凝著他泛著少許血絲的眼,她既內疚又心疼,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觸他的眼角。「你……要不要先進來休息一下?」
冷不防的,他一手攫住她的手,令她毫無防備地輕顫了下。
「你是在邀請我嗎?」他雙眼微眯,頑皮地開了個玩笑。
不過,盯著她張合的小嘴,下午那意猶未盡的吻又在腦海里重現,憶起她那香馥的唇、軟熱的舌,他的身體迅速起了反應……
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氣,大膽地說︰「你不是很累了?還有力氣嗎?」
「所以你現在是在質疑我的體力嘍?」他挑眉,不意她會如此挑釁自己的「能力」。
「不、不敢,我是想,繁忙的工作會令你勞心勞力,或許充足的睡眠才是你目前最需要……啊!」她低下頭,紅著小臉,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就突地被他一把抱起,她瞬間驚跳地輕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