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蓁的腦中卻是一片混亂。通常,在陌生的場合里,如果遇見認識的人,應該會比較安心才對,但是,她卻覺得既尷尬又緊張,沒想到安平要介紹的朋友竟然是他!這到底是怎樣的巧合?
服務生站在一旁等待著,江燦風對舒元蓁說︰「剛才安平打過電話來,說他們會晚點到,要我們先點餐。」
「我還不餓……」舒元蓁頓了頓又說︰「如果你餓了,那我們就……」
「沒關系,我也還不餓,再等一等好了。」江燦風說。
眼務生鞠躬離去,氣氛也隨即沉寂下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垂下眼簾,又同時抬起視線,當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就像緊繃的琴弦忽然斷掉一樣,咚的一聲,兩人的眼神又瞬間向左右兩邊彈開。
靜默了好一會,江燦風突然開口說︰「請問,你喜歡逛書店嗎?」
「啊?」舒元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了一跳。
「我想,你可能忘記了,但是我很確定,我們曾經在『穹宇書店』見過一面,因為那是我很煩惱的一天,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听到這幾句話,舒元蓁緊繃的神情倏然放松了,她微笑著說︰「自告奮勇先生很煩惱嗎?可是,那天看起來好像很愉快啊。」
「原來你記得啊!」江燦風的眼楮亮了起來,臉上也閃耀著光采,他開心的說︰「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也以為你忘了呢。」舒元蓁笑著說︰「剛才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我們真的是初次見面。」
「咦!听起來好像都是我的錯哦?剛才,不知道是誰的表情那麼嚴肅,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有嗎?」舒元蓁模模自己的臉,眨眨眼楮,甜甜一笑。
江燦風看得呆住了,原來她也會開玩笑,而且笑容如此甜美,他還以為她是個很嚴肅的人呢。對于這項發現,他覺得非常開心,但卻故作埋怨的說︰
「你當然有啊,不過現在,我也拿不出證據了。」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舒元蓁笑得樂開懷,她邊笑邊說︰「好啦,我承認,剛才我的臉真的很臭,這樣可以了吧。」
「嗯,很好。」江燦風點點頭說︰「我一向最欣賞誠實又坦白的人了。」
听了他的話,舒元蓁更坦誠的說︰「其實,剛才是因為要自己一個人面對陌生人,覺得很擔心,所以才……」
「是嗎?」江燦風故意調侃她︰「我還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的人呢。」
舒元蓁笑了笑,她知道江燦風指的是當時她在穹宇書店里的舉動,這倒讓她想起一件事——
「對了,後來我又去了書店一趟,你知道嗎?我的建議被老板采納了,洗手間的牆壁上已經裝好『尿布台』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江燦風微笑說。
「可是很奇怪,我跑去跟店員道謝,結果,她說不是她跟老板提的。」
「是誰提的都沒關系吧,重要的是『目的』達成就好了。」
「話是沒錯,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誰去跟老板建議的。」
「或許是那位媽媽自己跟老板說的吧,這樣,下次她再背著寶寶去逛書店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是這樣嗎?」舒元蓁若有所思的望著江燦風。
「應該是吧。」江燦風避開她的目光,低頭喝了一小口梅酒,又轉了一個話題︰「听安平說,他和女朋友交往已經三個多月了。」
咦!這個問題听起好奇怪,舒元蓁立刻拋開書店的事,反問江燦風︰「難道,你沒有見過彥芬?」
「沒有。」江燦風搖搖頭說︰「其實,我和安平已經一年多沒見了。前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是女朋友指派了一個『超級任務』,要求他找出一位『優秀的朋友』來證明物以類聚,所以……」
「什麼?安平是這樣跟你說的?」舒元蓁好驚訝,原來他並不知道今天聚會的真正目的。太好了,這樣,她就不需要覺得尷尬了。
「你一定覺得我這個人臉皮很厚吧?」江燦風自嘲的說︰「一般人如果听到那種邀請,應該會很謙虛的推辭才對,可是,我卻厚著臉皮來了,因為太久沒看到安平,真的很想念他,也很好奇他的女朋友是怎麼樣的人。」
「你太客氣了。」舒元蓁誠心的說︰「安平是個好人,我也很喜歡他這個朋友,而且,我一直都相信『物以類聚』的理論喔。」
江燦風很開心,不是因為自己和安平都得到了稱贊,而是感受到她話里的真誠,那跟表面客套是完全不同的。
「那麼,你跟安平是怎麼認識的?」舒元蓁問。
「我們是在軍中認識的。」江燦風說︰「對某些人而言,服兵役可能是一段無聊或痛苦的經歷,可是安平卻一直甘之如飴,他總是很認真的做好長官交代的每一件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特別欣賞他。」
「原來是這樣。彥芬也常說,安平是那種『吃苦當吃補』的人。」
「非常正確。所以,當他打電話約我的時候,我馬上就答應了。」
江燦風又說了許多他們在軍中發生的趣事,舒元蓁一直微笑傾听,又一面想著,以前,她總認為小說里對于男主角外貌的形容未免過度美化,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集所有優點于一身的人呢,現在她承認她錯了,因為這樣的一個人,正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呢。
當初,在穹宇書店遇見他的時候,可能因為時間太短暫,對于他長相的記憶只停留在籠統的「帥氣」印象里而已,但此刻,她卻能仔細的觀察他,並且試著以小說里出現過的詞句來描述他——
寬寬的額角、兩道濃眉、黑得發亮的眼楮、高而挺直的鼻梁、厚薄適中的唇形、像音樂家一般修長的雙手……總的來說,他擁有一張讓所有女生都無法移開目光的俊美臉龐,和一副讓所有男生都自嘆弗如的頎長身材。
如果說一定要找出什麼缺點,那就是他的長相實在是太正派了,正派到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和任何「反派角色」作聯想。
江燦風發現舒元蓁的神情有些飄忽,她的眼楮仿佛在畫畫,她似乎在畫他的額頭、眼楮、鼻子和……嘴唇?老天!他在想什麼!怎麼會想到「畫」這個字?每次只要一想起這個字,他的心總要刺痛一次。
「你怎麼了?」舒元蓁發現江燦風的臉色怪怪的。
「喔,沒什麼……」江燦風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說︰「這樣太不公平了吧,只有正義感小姐一個人听故事。」
舒元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像這樣的場合,她也得分攤一半的責任才行,雖然她並不習慣和陌生人分享她的故事,但是現在的他,應該不算陌生人,應該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于是,她開始緩緩述說她和丁彥芬成為知心好友的經過,時間在愉快的閑聊中悄悄溜走,直到服務生又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先點餐時,他們才驚覺已經七點半了,丁彥芬和馬安平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
「我看,我們還是先點餐吧。」江燦風半開玩笑的說︰「我猜,安平他們可能連出發都還沒有,因為彥芬的外婆舍不得讓他們離開。」
「你說什麼?彥芬的外婆?」舒元蓁嚇了一大跳。
「對啊,今天不是彥芬的外婆八十大壽嗎?」江燦風說。
「是安平的外婆吧!」舒元蓁驚呼。
「啊?」江燦風瞪大眼楮。
「我記得彥芬說過,她的外婆在她高三那年寒假就已經……到天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