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突然拜訪,她應該不會介意吧?」他喃喃低語,最後在憂心大過于唐突行為的思維後,他毅然下了車,踏進大樓電梯,並按下了前往五樓樓層的按鍵。
隨著燈號不斷往上跳,他不禁暗睹心付,那個從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小女人肯定為了怕吞藥,連去醫院掛診都沒有,寧可選擇土法煉鋼,隨便在家煮碗黑糖姜茶便想打發!
以前他就提醒過她,這老祖母的治病偏方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生病了還是得看醫生、吃藥,才能快速痊愈,但她總是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固執得像頭牛,從他听得婚友社員工的簡短敘述後,他就知道她一定又沒听話了。
丙然,當他來到她住家大門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姜糖味兒,他忍不住笑嘆了口氣,按了按牆上的門鈴。
「是誰啊?時間都這麼晚了……」
當門被推開,他原本打算先給那個小女人一頓耳提面命的,卻在她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間,撞見一幕令他相當訝愕的景象!
「名威?」因為重感冒,前來應門的葉凱茵,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解地看著深夜來訪的他,「你怎麼來了?我們今天……有約嗎?」
只見他一言不發,目光卻有著明顯的敵意,筆直地往她身後方向凝去。
葉凱茵這才發現,她那特地從德國遠赴台灣的前夫丹尼爾的兩只手還停留在她肩頭,預備替她月兌下因為感冒而汗濕的毛衣外套的動作。
最糟的是,丹尼爾因為剛沐浴完,現下還半果著上身,而她又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就算是白痴也能猜得出來,兩人可能正打算進行某種火熱而激情的親昵行為?
風水輪流轉,昔日面對這尷尬一幕的人是她,而今轉為他,她當然明白這種滋味有多難堪,她得對他解釋清楚,免得他遭遇和她同樣的煎熬!
「你、你千萬別誤會,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樣子……」
展名威的心緊縮著,試著冷靜傾听她略微顫抖的解釋,但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並不打算讓她說完。
「嘿!你在緊張什麼?為什麼要跟這家伙解釋我們的關系?難道這個男人是你在台灣的新情人嗎?還是……」驀地,丹尼爾止住了聲,想起以前葉凱茵曾經向他提過,在台灣,她曾經有過一段難以忘懷的初戀。
就是這一段初戀將她傷得太深、太重,以至于她的人就算嫁給了他,心中卻還保留著這一段記憶,在他們之間如影隨形,成為破壞他們婚姻最大的絆腳石。
思及此,丹尼爾抬眸與展名威對視了好一會兒,銳利的視線直近著他,英俊的臉上滿是怒氣。
「你就是茵的學長?」丹尼爾冷冰冰的灰眼楮里,隱藏了一股恨意,語氣相當緩和,卻略顯諷刺的問︰「就是那個愚蠢到偷吃還不懂得擦嘴的台灣笨男人?」
茵?
乍听男子對葉凱茵的稱呼,展名威的臉色又是一沉。這樣的曖昧,遠比被對方用著羞辱般的言詞嘲諷,還要令他感到不悅!
頓時,他的語氣轉變為嚴肅,「我是展名威,請問您是?」
在看出展名威眉間的疑惑後,丹尼爾並沒有當場回應他,而是低下頭來,用著一口流利的德文,詢問著葉凱茵,「茵,難道這家伙還不知道,我們有一段婚姻關系嗎?」
「不,丹尼爾……」她低喘了聲,一副失措的模樣,對著他猛搖頭,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不明就里的丹尼爾,仍繼續以德文與她交談,「親愛的,你應該告訴他,這一次我來台灣,就是為了找回我們可愛的女兒麗莎的母親以及我所深愛的妻子。」
「丹尼爾,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說了。」她出聲喝止,聲音中還夾雜著羞愧,幾乎無法抬頭往展名威所站立的方向望去。
「噢!拜托。」丹尼爾噓聲回她,「這個黃種人根本就听不懂我們在說些什麼,你怕什麼?」
喀嚏!
只見丹尼爾的話剛落,展名威已一臉陰郁地將手中的藥袋連同那一份消夜緩緩擱置在門邊的矮幾上。
接著,他不發一語的退出門外,看似預備轉身離開,只見他臨走前,僅冷冷地丟下一句,「這是感冒藥,一天三次,餐後吃。」
在怔愣了幾秒鐘之後,一臉愕然的丹尼爾,這才恍然驚覺,展名威最後的那一句囑咐,完全是以一席明暢而流利的德語,清楚地向他提醒的。
她很快就追了出去。
「名威,請你冷靜下來,先听听我的解釋!」
隨著她心焦如焚的呼喊,展名威頎長的身子有片刻猶豫,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慢慢的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向她。
待他一停下腳步,她立刻就沖上前去,先做了個深呼吸後,解釋道︰「請你相信我,事情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
「那應該是怎樣?」他冷冷的看她,俊俏的面容仍布滿陰霾,「難道你還想告訴我,剛剛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場幻覺嗎?你認為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
他語氣之森冷,似刀鋒穿刺,讓她有片刻的不寒而栗,「我承認,我與丹尼爾之間,確實有過一段婚姻,但我們已經——」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他猛然的打斷她,「我不是惡霸,也不是鬼難纏,如果你早告訴我已經結婚生子的事,我絕對會保持分際,不會放任自己再對你有任何痴心妄想!」
他的聲音冷漠不帶感情,尖銳犀利的言詞,是她從沒听過的,即使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也不曾如此。
「名威,拜托……」她哭喊著,心已經痛得疲乏,一點一滴都是洞,「我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本想朝她繼續大吼,卻在瞥見她眸中的淚水後,懊悔地垂下眼簾,仿佛全身精力都被抽光了。
「事已至此,難道你把我傷得還不夠嗎?」他臉上帶著抹淒然的笑,恨聲的道︰「我花了整整十年的等待,到最後什麼也無法挽回,還是得靠這種殘酷的打擊,才能讓我完全的清醒過來,面對這種結局,真是令人可悲到想自殺啊!」
現在,他極需大量的時間來撫平與沉澱心中的這個死結,但她不知何故,硬是阻擋他在他車門前,堅決不讓他上車離開。
「讓開。」他聲音冷硬。
但她無所畏懼,頑固的道︰「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霎時,一股窒息難礙的濃重氣氛在他們之間醞釀開來,兩人各不相讓,對峙了好半晌後,展名威深攝了一口氣,率先開口,朝她冷冷一問——
「葉凱茵,你就那麼想要報復我嗎?」他聲音堅硬,暗藏怒氣,「不管過去我怎麼解釋,在你心底早已經給我貼上背叛的標簽,不分青紅皂白地恨了我十年,讓我……」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壓抑,將目光放遠,平穩了一下心緒之後,才又轉過臉來,冷眼看著她,續道︰「也許一開始,你就是對的,是我不應該心懷希望,以為極力填補我們空白了十年的感情,就能順利找回過去那一段相愛的記憶。」
但他忘了,在過去整整十年中,她沒有一天是不活在怨恨他的記憶里,他與她之間,終究還是一場空。
這時,他意外發現,她手上還拎著一雙鞋子,看起來像是因為一時心急追出,還沒來得及換上外出鞋,就這麼一路赤腳追了出來。
而她,還在病著呢……
眼見于此,展名威什麼話都再沒說,靜靜取餅她手中的鞋,在她面前緩緩蹲跪了下來。
就在她一雙微愕的目光中,她看著他先是拿出手帕,細心地把她踩髒的腳底板擦淨,接著為她一一把鞋子套妥、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