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景從來都認為,這種玩樂是白痴得要死的行為,不屑一顧,但這次勉強陪著妹妹來玩,他站在一旁,看著小羽溜滑梯,眼眸里面有不耐煩也有小心。
注視著他們,她的心變得柔軟起來,她一直相信,他們是上天送給她最美好的禮物!
難得的悠閑時光,姚水晶的人生中,像這樣坐在這里,沒有工作煩擾,真的是比較少見的;清靈的眼眸,隨意地掃過外面熱鬧的街道,透過巨幅的落地玻璃,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平添幾分匆忙之色。
就在準備收回視線的下一秒,她,看見了他。
命運總是如此,選擇在你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給你意外。
姚水晶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再遇見那個人;十年的歲月,很多事情都已然改變,包括他。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陰郁而黑暗的男孩,十年後的夏遠航,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成熟到……已經為人父、為人夫。
她的眼眸,因為看見他臂彎里抱著的小孩,而冷了幾分;透明的指尖扣在干淨光滑的桌面上,漂亮得如同花瓣,粉色的唇,抿得很緊。
從未想過,會這樣見到他,看他一手抱著一個小男孩,另一手還牽著一個,看到他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臉龐上,此時此刻的輕松與疼愛。
推開的大門,宣告著他們再度共處一室的事實。
「水晶、水晶!」姚知羽坐在滑梯的頂端,甜美地笑著,朝姚水晶揮手示意,然後滑下去;清脆的童音,在熱鬧的廳內其實算不上明顯。
她抬眸,凝入了那雙深邃的男性眼眸之中。
多年以後的重逢,原來來得,竟是如此的輕易。
***
罷回台灣,對這個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夏遠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感受。
離開十年,竟然感覺像是已經離開了整整一個世紀,什麼都改變了;城市、街道、氛圍,包括人。
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工作需要,他想,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當年在離開的時候,他原本就已經決定徹底地離開。
不過,很多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就如同他自己。
去看望姐姐,彼時夏怡航已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英俊體貼的丈夫、兩個可愛的兒子,並且即將迎來第三個孩子;雖然因為性格使然,夏遠航與姐姐並不是很親近,不過血緣這東西就是很奇妙,哪怕這麼多年都在美國,卻很少見面,但她還是他的親人;就像自己那兩個可愛的小外甥,他也疼愛非常。
也許,還有某種傷痛在里面,所以一向冷情的夏遠航,對兩個小外甥可以說是千依百順;當安安說想出來玩時,他很爽快就帶著他們兄弟倆去游樂園。
柏安睿今年才四歲,非常地活潑,與他剛滿七歲的哥哥性格截然相反,柏辰睿性格更像爸爸柏凌風,安靜少語;不過,兩兄弟都繼承了柏凌風俊美的外貌,迷煞一片人。
非常有耐性地陪著他們玩了一上午,安安玩得興奮不已,就連辰辰的臉蛋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來,他們都非常喜歡這個比較少見到的舅舅。
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小孩子似乎很難抗拒那些高熱量的食物,所以當安安說想吃麥當勞時,一向寵愛他們的夏遠航完全沒有反對,就推開了最近那一家的大門。
一如全球所有的麥當勞一樣,那種熱鬧的氛圍,從來不是夏遠航所喜歡的。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音樂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
「水晶、水晶!」
細細的喊聲,明明很低微、明明已經淹沒在人聲之中,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最、最痛恨自己的這種敏銳,也最、最痛恨事過十年,他的心髒還是會痛,哪怕,僅僅只是听到這兩個字;整整十年,只要听見這兩個字,他還是會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明知道,永遠不會是那個人,可是還是下意識會去尋找她的蹤影。
只是這次,他沒有料到,竟然會……狹路相逢!
第1章(2)
銳利的眼楮,猛然踫觸上那雙曾經無比熟悉的清靈水眸。
時間靜止,世界消失。
在經歷過無數次失望與苦澀之後,這次,他,是真的看見了她。
明明只有短短的距離,他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在那一瞬間,他只看得到她,也只想看到她。
那個,刻入骨血之中的女人;曾經清麗的少女,經過時間的洗禮,變得成熟,她的容顏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高貴而冷淡,像遙遠的寒星,永不可攀。
她沒有躲開他的凝視,直視他,眼眸深深,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沒有意外、沒有憤怒,更沒有悲傷,彷佛兩人不是分開了整整十年,而只是單純的……陌生人而已。
「水晶、水晶!」甜美的童音,打破了那份沉重的對望。
他循聲望去,看見那張小巧的臉蛋,如遭雷擊。
她……
一瞬間的狂喜過後,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恨,恨之欲死!那樣小的年紀,不可能……不可能是當年他們的那個孩子!
可是那般相似的容顏,說是與姚水晶沒有一點血緣關系,誰又會相信?
她結婚了!
他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冰冷。
「舅舅。」安安在他臂彎里不舒服地扭動,聲音純稚而響亮。
緊扣桌面的指尖,慢慢慢慢一點一點地放松,姚水晶的表情依舊是平靜而淡漠。
安安不明白,為什麼舅舅抱著他站在這里一動也不動,可是手卻越摟越緊,他好不舒服。
小外甥的扭動讓他恍過神來,夏遠航收回視線,表情再平靜不過,「安安想吃什麼?」平靜得好像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她,平靜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我要吃麥香魚、薯條……」飛快地說了一串平日里媽媽都不讓他踫的食物,耶!這次可以吃個夠,舅舅最好了!
「好。」
帶著小外甥們,穩穩地朝空出來的座位走去,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就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那樣,走過。
而她,也沒有看他一眼。
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十年前,就已經斷得一干二淨。
水過無痕。
***
淡藍的煙霧,在指尖緲緲地纏繞,淺淺隱隱的光投下暗暗的影。
夏遠航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落地窗旁,腳下那川流的車河,還有成片燦爛的燈火,在他的眼中,只留下一片迷離。
抬指,深深了吸了一口半燃的香煙,快熄滅的火光瞬間紅得耀眼,尼古丁哀平了他某部份的情緒,吐出來的朦朧煙霧,將他的臉龐隱在一片深沉之中。
手機在客廳里響起,他恍若未聞,一絲接的都沒有;一根煙燃盡後,轉身,按熄,接起那響個不停的電話。
「老板,你這樣突然拋下一切走掉,我們都快忙瘋了!」
電話一接通,他的助理Peter如機關槍一樣的快速語調,從里面清晰地傳來,英語真是一種奇怪的語言,可以說得那麼快而不咬到舌頭。
「嗯。」
淡淡的一個字,並沒有打斷Peter抱怨的熱情,他這幾天忙得快要發瘋了,今天上午一進公司,別說喝咖啡了,就連上趟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所以,他真是萬分想念自己的老板;雖然,嗯,沉默了點。
「老板,你為什麼會接世誠的案子?這種小案子有什麼吸引人的?」而且還要跑到小小的台灣去,這一點都不符合夏遠航的性格!
誰都知道,「遠」的老板夏遠航,挑剔出名,沒有豐厚得嚇人的報酬,休想請得動他;所以對于老板這次破天荒答應世誠企業,接手那個爛得不能再爛的攤子,他實在是很好奇,更別說抽成數額對夏遠航來說,早就已經不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