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凌這名字很耳熟……」
「不滿姑娘,在下來自京城,外號酒公子。」
「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久仰大名。」
「姑娘懂詩,想必胸中有文墨。」歐陽凌贊美地說。
「我胸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將來要喂女乃的胸部。」夏舒有意刁難。
在看到他文筆的那一刻,和看到他上畫舫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從滾燙的熱鍋掉到冰冷的寒窟;她認定他晚上不睡覺,流連秦淮河是為了尋花問柳,搞不好連崔巧巧在瘦西湖出現,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這可惡的男人,多虧她精明,一眼就看出他有的尾巴,不像惜春和燕燕被他英俊斯文的外表所騙,否則她現在恐怕早已經傻傻地喜歡上他……呸!只有笨女人才會喜歡他,而她是聰明的女人,絕對不會為情所困。
歐陽凌一臉尷尬,不知為何這位叫惜春的美人竟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細想了一下,不難發現她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說話的語氣跟夏舒相似,都是字字帶針……著他直勾勾地打著她的臉,臉上帶著沉思的神情,雖然兩人之間隔了一層帶紗,但她還是擔憂他的目光能穿透這層半透明的遮掩物,她趕緊打斷他的思維,以嬌柔的聲音問︰「歐陽公子在想什麼?」
「剛才從我乘的畫舫看過來,總覺惜春姑娘著起來有些面熟!」
「面當然要煮熟了才能吃。」夏舒嚇一大跳,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惜春姑娘很幽默。」歐陽凌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生起氣來像母老虎。」夏舒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好看的笑容。
「惜春姑娘說話的語氣很像我一個朋友。」
「哪……哪個朋友?」
「他叫夏舒,夏公子。」
夏舒嚇得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不過她仍以穩定的聲音問︰「他說話語氣是怎麼樣?」
歐陽凌不假思索地說︰「喜歡跟我唱反調。」
「這麼說,歐陽公子不怎麼喜歡那位夏公子。」夏舒試探地說。
「不,我一點也不討厭他,我反而煩惱他討厭我。」歐陽凌一臉難過。
「歐陽公子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
「我不知道,就拿十天前在瘦西湖來說,他想送支金步搖傍他母親,但他手頭不便,我好心幫他,他卻大發雷霆……」歐陽凌傷心地說。「好像我做什麼都會惹他生氣。」
看他如此郁結,夏舒心痛不已,猛然覺得很慚愧,崔巧巧故意為難她,而他幫她排除阻礙,她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氣他買釵頭鳳給崔巧巧,她實在該被捉到衙門打一百大板,可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在我看來,夏公子根本不配做你朋友。」夏舒自責地說。
「坦白說,我願做任何事讓他高興。」
夏舒一時無法出聲,他的話曖昧到讓她臉紅。
這陣沉默令歐陽凌感到不安,急著說︰「我知道這句話很容易讓人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其實我也是這麼懷疑自己,甚至因此無法成眠,所幸今晚遇見惜春姑娘,看來只有惜春姑娘能救我。」
「我要怎麼救公子?」
「惜春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可否讓我至姑娘府上拜訪,並向令尊令堂提親?」
「你有沒有說錯?我和你今晚第一次見面,你就有了成親的念頭?」
「我承認我對惜春姑娘一見鐘情,不,應該說是我雖沒看清姑娘的面容,但我對姑娘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歐陽凌越說越肯定。「我想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緣定三生。」
從他的眼眸中,夏舒看到款款深情,這令她感到緊張、害怕和莫大的歡喜,雖然她一向視成親為畏途,但她承認這一刻她有些心動,不過這件事來得太快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現在亂得無法思考……「歐陽公子你太沖動了!」夏舒感覺到恍若夢中。
「我是真心的。」歐陽凌一臉堅決。
「婚姻是以父母命和媒妁言為主,惜春無法自己作主。」
「所以才要惜春姑娘帶我登門拜訪令尊令堂。」
「改天我再告訴你我家在哪里,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不要讓我等太久。」歐陽凌近乎哀求。
「時間很晚了,請歐陽公子早點回夫子廟歇息。」
「惜春姑娘怎知我現在住夫子廟?」
深吸一口氣之後,夏舒氣定神問地說︰「科舉將至,過去有很多狀元都來過夫子廟拜孔聖賢,所以我猜歐陽公子應該也是來沾染福氣……」
第5章(1)
黎明的曙光漸亮,鐘鼓齊鳴,大殿傳出洪亮的佛語。
昨天夜晚下了一場大雨,把連日的酷熱一掃而空,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自從那晚以女裝和歐陽凌在畫舫相遇之後,夏舒對歐陽凌就采取避不見面的態度,她要心情在完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想清楚未來該走哪一條路,雖然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決定,可是她對成親一事仍感到不安……她對成親心存疑問,放眼現實,處處可見男人三妻四妾,但她相信沒有一個女人甘願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地想她該去探探歐陽凌的口風。
罷洗好臉,惜春一臉愁容地端著托盤進來,夏舒一邊扎緊帽帶一邊問︰「怎麼一大早就愁眉苦臉?」
「歐陽公子最近老是往蔻香閣跑,找一位叫徐燕燕的仙女。」
「我認得燕燕姑娘,她是一個好姑娘。」
「看情形,歐陽公子可能喜歡上燕燕姑娘!」
惜春忍不住偷瞄一眼小姐,她以為小姐會面露憂色,但她失望了,她不敢相信小姐竟然是一臉快樂,這怎麼可能?是她看錯了眼?還是另有隱情?
「他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我是替小姐關心,平白多了一個情敵出現。」
「我才沒有喜歡歐陽凌……」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打岔。
「歐陽公子昨晚淋了一身濕回來,現在病倒在床上。」惜春眯細眼縫,想要看清小姐在听到這句話之後的表情,她不信小姐真能無動于衷,惜春甚至敢以人頭跟老天爺打賭,小姐絕對喜歡歐陽公子。
丙然不出她所料,夏舒臉色迅速轉白地問︰「請大夫來看了沒?」
「小姐干麼那麼緊張歐陽公子的病情?」惜春一臉促狹。
「我關心他是因為我不希望住在死人的隔壁。」
「小姐你的嘴好毒!」惜春佩服地說。
「他到底病得如何?」夏舒臉上寫滿焦急。
「我不知道,小姐說過,我若再去歐陽公子的房間,就打斷我的腿。」
夏舒一時問啞口無言,看著惜春笑得像狐狸似的,她知道惜春早就看穿她的心,眼楮一瞪,只好擺出大小姐的架子,指使地說︰「今天天氣很好,你把被子拿去洗。」
惜春抱起被子,邊走邊埋怨。「被子啊被子!可憐你也成了受氣包……」
算好惜春應該已經走到後院的井邊後,夏舒趕緊打開房門,一個閃身,進入歐陽凌的禪房,房里一點聲音也沒有,看來他睡得很沉,剛才的開門聲並沒驚醒他,她正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該讓他好好歇息,但她的雙腳卻已不自覺地走向床邊。
他的臉很紅,前額浮著一層汗水,雙眼仿佛是受到緊皺的眉毛壓迫才閉起來,看來他睡得很痛苦,但他依然英俊不凡,這時她的手禁不住伸出去,她想撫平他的眉頭,她終于了解到自己有多愛他。
她的手指像有魔力般解開他雙眉的糾纏,然後一股欲罷不能的沖動使她的手指沿著他的鼻梁一直往下滑,來到她最喜歡的薄唇,它們是那麼干澀,仿佛快要枯死,她低下頭,雖然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這麼做,但情感卻不容許她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