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他舉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等一下,提著茶壺走到外頭接雨水,再把門關緊,將茶壺放到火上燒開。
當他重新坐下時,沒坐在原先的位置,只在壁爐旁靠著牆坐下,然後朝她伸出手,說︰「你應該坐到這里來,我們只有一條毛毯。」
她楞看著那個披著毛毯的男人,小臉微微發熱,他說的沒錯,這里只有一條毛毯,而她真的冷了。
但是,在她繼續分享這男人的體溫之前,她認為她得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他。
所以她沒有動,她只是看著他說。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他挑眉。
「昨天夜里,我不是在自己的房間里醒來的。」她緊張的舌忝了舌忝唇,仰頭看著他道︰「我是在馬可士.李維的房間里醒過來的,他死了,身上被燭台插了十幾二十個血淋淋的洞。」
她停了一下,深吸口氣,啞聲告訴他︰「我醒來的時候,那燭台在我手上。」
可楠把昨夜發生的事,簡單講過一遍。
他安靜的听著,沒有打擾她。
她從睡前開始說,提及中途醒來听見的事,一直說到最後遇見他。
「你認為自己殺了馬可士?」
他將雙手擱在曲起的膝頭上,頭微歪的瞧著她,帶著濕氣的金發垂落他的額頭,微微的卷曲著。
「我不曉得。」她看著他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怪力亂神,但我們家族的人真的能通靈,雖然我能力並不強,可我確實感覺到什麼,而那座城堡……那座城堡真的讓我不舒服。事實上,我會來這里,是因為我不小心踫到了欣欣的邀請函,那上頭有很強烈的恨意,我不放心讓欣欣來這里,但她很鐵齒,我直說她反而會硬要來……」
她話到這里,語音變得微弱,忐忑的看著那直視著她的男人,不覺扯著虛弱的苦笑,道︰「對你來說,這理由很薄弱,對不對?事實是,我甚至不是很確定自己為什麼要來……我只是,我大概以為我能改變什麼……」
她咬著唇瓣,垂眼抬手將長發掠到耳後,只覺得自己好蠢。
她不曉得她為什麼要在意他的看法,但這男人救了她,而她不想隱瞞他任何事,她甚至覺得,或許他能夠理解,但如果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又如何能讓旁人了解?
「不。」
他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她一怔,抬眼只見他凝望著她。
「我不認為關心朋友是薄弱的理由,你只是相信自己的預感,而你想證明自己可以,也可以改變什麼。」
她楞看著他。
「extrasensoryperception,簡稱ESP,就是所謂的超感知覺。有些人,第六感比較強,確實能感應接受到常人無法察覺的意念。其中就包括接觸感應、透視、心靈感應、預知等,還有一種是EP,那是念動力,可以經由意念就移動物體。」
她知道什麼是ESP,但她不知道他曉得。
「特異功能,不曾被科學驗證過。」她看著他悄聲說。
「那是因為沒有人想被當成白老鼠。」他瞳孔收縮,扯著嘴角︰「真的有能力的人不會想,那會被當成異類,而這個世界還沒有進步到能包容異類。」
她怔怔看著他,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懂,竟然真的懂。
「你……我以為你,不信這一套……」
「我不信鬼神之說,這世界上沒有鬼,也沒有神,但有人。而人……」他直視著眼前的女人,啞聲道︰「人的意念是很強大的,人腦是很特殊的。就像你以為自己可能殺了馬可士,你覺得自己是被靈魂附身,我認為你沒有,若真的有可能是你殺的,也只有一個可能是你被人催眠或暗示了,被當做犯案工具。」
她喉頭緊縮,心狂跳,不覺輕壓著心口。
「但催眠或暗示,都需要你對那個人沒有戒心,才有可能成功。可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命案,你的警戒會因此提高,更何況你對心理學有些研究,對方要成功的可能性更不高。我認為,你只是被下了藥,然後被移動到了命案現場。」
「下藥?」這說法,讓可楠微呆。「為什麼?」
「有可能是為了將命案栽贓到你頭上。」
她不安困惑的看著他,道︰「可……可我來這是臨時決定的,我不是被邀請人啊……」
「就因為你不是。」他看著她說︰「所以你最方便,或許你因此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我還不知道,但你不可能殺了馬可士。」
「你怎能確定?」
「因為沒有僕人。」他冷靜的說︰「你說你們一路上都沒看見僕人,我也沒有。活的死的都沒有,也許他們都睡著了,也許他們躲了起來,但我在尋找你們時,注意到這件事,所以去了僕人房查看,那里是空的。」
「空的?」
「空的,沒有個人的衣物和私人用品,家庭照片、偶像海報、梳子、牙刷,通通都沒有,那些房間雖然有床有被,但都太整齊干淨了,沒有私人的痕跡。再加上,城堡里的每一個房間都被裝了監視器,我認為這一切,都是有所預謀的。」
「監視器?」她瞪大了眼,小嘴驚愕微啟。「預謀?」
「有人在監視城堡里的人,每一間房,每一個角落。」說著,他從褲口袋中掏出一張放在塑膠夾鏈袋里的紙,遞給她︰「早在事情發生前,我就在圖書室里發現了這張名單。」
「這是什麼?」
「戴安娜日記上的其中一頁。」他說。
可楠好奇將那塑膠袋展開來,他把紙放在袋子里,壓出了所有的空氣,她可以清楚看見其上的內容。
那是用鋼筆寫的字,寫字的人是如此用力,以至于那一筆一劃都像是要穿過紙張,上面寫著許多名字,她一看就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繼續往下看,越看臉越白。
莎拉.亞當斯、大衛.林布蘭、愛德華.加納、伊麗莎白.馬丁……馬可士.李維……
這些人她全都見過,他們全是城堡里被邀請的客人,而他們全都死了。
她震懾的抬眼看他,白著臉問︰「這是……」
他微一點頭,開口和她確認︰「一張死亡名單,復仇名單。」
她氣一窒,不禁又問︰「你是說,追殺我的是戴安娜?但那人是男的,雖然他戴著斗篷的兜帽,我沒看清他的臉,可我確定他是男人……」
「戴安娜已經死了。」他凝望著她,說︰「幾個月前就死了。」
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讓她一愣,本想問他怎能確定,卻因為緊張,不小心將手中的紙握得太緊,听到那窸窣聲,她低下頭來,看見那個套在紙外頭的夾鏈袋,那袋子外頭還有些水汽,因為他之前是放在褲口袋里的,她忽然想到,若不是他想到要將這名單放在夾鏈袋,這名單早就濕透了。
一般人不會想到要把紙放進夾鏈袋里,就像一般人不會想到要在外面設陷阱,或是制造障礙物,或自制長矛插魚,或懂得用濃茶當做替代的消毒水,或是有像他一樣的反射神經與身手。
這不是普通人會做的事,這也不是演員會做的事。
他將這名單當成了證物,所以才把它放到能防水的塑膠袋中保護。
她盯著手中那張名單,忽然領悟了一件事。
「你不是演員。」她看著他,緩緩到︰「你不是瑪麗.泰勒下一次合作的對象。」
「我不是。」
他的藍眸里,有著欣賞的眼神,教她心又輕跳。
可楠感覺自己的雙頰熱了起來,她鎮定的不讓羞怯更鮮明,只是問︰「你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