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下結論還言之過早,反正他接下來沒有行程,不如就繼續追問下去,若她真的需要幫助,至少他也無愧良心。
「我得月兌離我父親。」凌莉面色不興波瀾,回答得言簡意賅,不泄心緒。
月兌離父親?必須月兌離父親可能有很多種原因,比如被家暴、被精神虐待,更糟一點的,也許還有身體上的侵犯,但是……
「那為什麼只能結婚?你可以不要和父親聯絡,可以離家出走,甚至還可以人間蒸發,和父親老死不相往來,何必需要靠結婚才能月兌離原生家庭?」尹光輝盤胸望著她。
凌莉的外表看起來約莫二十六、七歲,已經是個足以保護自己的成年人了,既然不是必須仰賴父母親或監護人生活的未成年少女,就應該有別的解決辦法,不是非得找陌生人結婚不可。
凌莉沉默了會兒,沒有立即回話。
尹光輝的問題比她想象中來得多,令她有些無法招架,但,轉念一想,正常人都應該有這些疑問,她也不能責怪尹光輝問題太多。
「我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中年失業之後,我一直半工半讀。」凌莉沒有猶豫太久,便決定據實以告,她無意識地攏了攏頰邊的發,不經意的小動作輕易泄漏出她的緊張。
「嗯?」截至目前為止,听起來都很正常啊。尹光輝專注地看著凌莉,靜待她的下一句。
「但是,自從我正式出社會工作,有了穩定的收入後,父親酗酒的情形越來越嚴重,向我索取的生活費金額也越來越龐大,我後來才知道,他甚至開始簽賭……上個月,他拿著我的存折和印章,將我積蓄多年的存款全數提走,全部輸光了。」凌莉話音越說越平板,心緒越來越緊張,卻不得不逼自己繼續說下去。
不要緊的,尹光輝只是個陌路人,就算他最後不願幫忙,讓他知道這些事也不痛不癢,凌莉說服自己力持鎮定。
第1章(2)
「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家庭和樂美滿的尹光輝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當然。」若是父親征詢過她的意見,她絕對會追問這筆錢的用途呀。她攢了好多年的辛苦錢,怎會讓父親拿去簽賭?
「他怎麼會拿到你的存折跟印章?」思考了片刻,尹光輝合理地發問。
「翻箱倒櫃。」凌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住在一起,我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做,所以沒有鎖在保險箱或是帶出門,就這點來說,確實我也有疏忽。」
尹光輝偏了偏首,沉吟了會兒,自與凌莉對談到現在,她說話條理分明,也沒有過分偏激躁進,應該可以稍微撇除是精神病患的嫌疑。但是,現在下定論還太草率,仔細想想,有許多細微末節他仍不明白。
「這跟你要找人結婚有什麼關系?」尹光輝問出他最不明白的重點。
「我父親怎麼說都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想讓他獅子大開口,對我予取予求,不代表我不想奉養他。他畢竟觀念保守,仍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想法。他不止一次說過,我結婚之後,他就不能這麼順理成章跟我拿錢了,所以我想,只要我結婚了,他應該就會收斂;最起碼,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與他同住,他不會再這麼輕易就拿到我的存折跟印鑒……」
「你的意思是,你不只要我跟你登記結婚,還要住在一起?」他本來以為,凌莉要的只是兩人隨便去登記辦一辦的那種假結婚,沒想到居然還得一起住?尹光輝大吃一驚。
「不不,我只要讓我父親‘以為’我們住在一起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租房子,一個人住,你不需要跟我共同生活。」凌莉連忙擺手,立刻澄清。事實上,不與假丈夫同住,她也比較自在。
「你為什麼不找認識的人幫忙?」若她所言不假,尹光輝確實十分同情她,但是她總有比較親近的男同學、男同事,或男性友人吧?何必問個陌生人?
凌莉睞了尹光輝一眼,眸光飄了飄,唇邊自嘲式的微笑十分透明。「……我說不出口。」
因為很自卑,所以想守住僅存的一點點自尊心,有些話對陌生人坦誠,比對熟識的人傾訴來得簡單許多。
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若尹光輝不答應,他們兩人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沒有再見面的可能,也沒有任何傷及自尊的面子問題。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也許這些故事都是你捏造的?」尹光輝緩緩揚高了一道眉。
「你有這樣的懷疑也不無道理,還是……若你願意的話,要不要跟我走一趟我家?見過我父親之後,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家庭狀況都是真的,沒有騙你。」
「慢著!你是說去你家?現在?」這提議真是太出人意表了!她也太即知即行了吧?
「是啊。」凌莉毫無遲疑地回答,不解尹光輝為何如此訝異。」坦白說,我前些日子已經告訴過我父親,我有了交往中的對象,若是你出現,我父親看到人,也比較容易相信我就要結婚了。」
這點他明白,但是……
「你好像很急?為什麼?」有人這麼急著把自己嫁掉的嗎?還是,這徹頭徹尾都是一場騙局?
「因為……」凌莉頓了頓。」我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決定開口問你的,那,既然已經問了,我就不想再繼續拖下去。」再拖下去,她就會更加感到自己的不堪與狼狽。
她居然得尋求一個陌生人的幫助,以結婚來月兌離從小到大養育她的原生家庭,以丈夫來逃避父親對金錢的貪得無饜……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等等,為什麼是我?你之前也問過別人嗎?」既然凌莉說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才開口問他的,那他總該知道凌莉為什麼選擇他吧?還是,她是亂槍打鳥,逢男人便問?
「我之前沒有問過別人,至于我為什麼找你?呃……那是因為……」凌莉咽了咽口水,一直努力自持的平穩神情總算出現了抹不自在的松動姿態。
她該怎麼說?因為尹光輝的長相很順眼,看起來很好親近,似乎很願意對人伸出援手?還是說,她不想尋找一個事業太有為的對象?
不行,前者有些不太恰當,後者又太傷人自尊,凌莉幾度掀唇又合,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回答。
「你為什麼不找個比較有錢,也比較有社會地位的男人結婚?」見她遲遲沒有回話,尹光輝主動問道。
他是該關心這件事,即使凌莉說的是事實,她的家庭狀況確實有問題,需要人幫助,但這也有可能是凌莉拿來特地接近他的借口,目的是為了他所擁有的身家與財產。
是,他沒有說錯,就是身家與財產。
雖然庭園餐廳里的人不知道,而他一手主導的氣球工作室也在他的吩咐之下,對外隱瞞了他的身分,但他確實是「妍漾化妝品集團」的第二代主事者之一,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說的,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
他溫和低調,鮮少曝光露面,別人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而在周末假日時月兌下西裝,順從淡泊天性,當名自由奔放的流浪藝人,也一直是他平日生活里最大的樂趣。
尹光輝從不認為他無傷大雅的氣球嗜好會對他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哪知道會突然冒出一個問他可不可以結婚的凌莉?
所以,或許凌莉處境堪憐,但也許她是別有目的地接近他;也或許,她透過某些管道得知他的身分,為了他的財產,精心密謀了一樁仙人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