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楊長沽大聲回答,心里早就巴不得把這些人給趕出去,一旁的白彥虎也是樂得笑呵呵,吆喝來一大群家丁,七手八腳的把胡二娘及兩位胡家千金給連人帶行李丟出烏家堡。
這時,從堡內跑出了一名家丁,附耳在楊長沽耳邊低語了幾句。
胡二娘原本以為烏天耀改變了心意,才正滿懷期待的時候,不料,楊長沽一貫嘻笑的臉突然變得恐怖陰森。
他壓低了臉,一字一句緩慢地對胡二娘說道︰「咱們天爺交代,以後不許你們任何一個人再接近夫人,尤其是你,胡家的二夫人,要是你敢再威脅要對咱們家夫人不利,別說是不能安然走出烏家堡,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能取你這條賤命!」
「天爺,你不能進來,夫人交代過,絕對不能讓你進來啊!」
崔嬤領著幾名僕婦手忙腳亂地阻擋就要沖進來的主子,卻被烏天耀給毫不客氣地推開。
「該死!你們讓開,不要攔著我進去,荼靡是我的娘子,我當然可以進去看她!」烏天耀話才說完,就沖進門內,他沖到寢房內,見到躺在床上的胡荼靡,看見她蒼白的臉蛋上汗水淋灕,手挽著白色的長巾,白皙的手腕已經被她自個兒給勒出了幾道紅痕。
胡荼靡听見吵鬧聲,睜開眼楮見到他,立刻激動地大喊,「你進來做什麼?出去!我不要你看,出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可是我很擔心,對不起,但是我在門外待不住,我很擔心你,荼靡,讓我陪著你好嗎?我不會說話,不會打擾,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可以嗎?」他慌亂地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里有著祈求。
「不要!我不要……」她咬住牙根,再度被一陣驀然襲上的疼痛給擄獲,她不停地搖頭,濡濕的臉蛋幾乎分不清楚是她淌下的淚珠,抑或者是強忍住疼痛的汗水。
她不要讓他看!眼前這狼狽痛苦的模樣,她不要讓他瞧見!
「夫人!」劉穩婆眼看她一時氣抽不上來,暗叫了聲太妙,「夫人,你撐著點,孩子就快要出來了,你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暈過去呀!」
烏天耀再也不管她是否願意讓自己親近,急忙地湊到床邊,握住她的手,臉上滿是急切與擔憂。
「你一定要平安無事,荼靡,我答應你,只要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你想要什麼時候離開烏家堡,我都不會阻止你,只要你能夠安然活下來,你可以帶著孩子離開,你听見了嗎?我如你所願,讓你離開。」他緊緊握住她的縴手,俯唇吻著她冰涼的指尖。
暈沉之中听見他的話語,胡荼靡勉強自己睜開雙眼,又氣又惱地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知道該如何惹我生氣?」
「荼靡?」
驀然又一陣撕裂的疼痛如潮水般向她涌來,她咬住女敕唇,痛苦地申吟出聲,蒼白的小臉上冷汗淋灕。
「你走開,我不要听你說話。」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經都如你所願了,為什麼你還要生氣?」
「你閉嘴。」
「我不要!我一定要把話問清楚,荼靡,我對你都已經退讓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你還是對我不滿意?」
「你自己去想清楚,笨蛋!傻瓜!我現在不想對你說話。」
「我懂了。」他的眸色在一瞬間變得黯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不知道原來你竟然恨我那麼深。」
沒想到他會得出如此荒繆,甚至于是牛頭不對馬嘴的結論,一時之間,胡荼靡心里火大到想打他,她回過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好半晌,她被氣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你……你這個呆頭鵝!你出去,你一定是存心不讓我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存心要進來鬧我的,出去!你出去!」
「你在想什麼?我怎麼可能存心不讓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烏天耀心里也是火大了,但他只是負氣呼呼,沒敢把怒氣發泄出來。
「你是!你是!你總是不肯讓我好過!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我明明已經說了什麼都不要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善罷罷休?!」
「那當然是因為——」他低吼了聲,「該死!為什麼你這女人會如此冥頑不靈?!我都已經對你退讓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你就是不知道我是因為想要對你好?!」
一時之間,原本就已經夠腥風血雨的生孩子場面,被他們的怒火給弄得驚天動地,幾名幫忙遞水和干巾的丫環和僕婦都感到不知所措,只有經驗老道的劉穩婆在一旁拍手叫好,樂見其成。
「好好好,天爺,請你繼續說,請千萬不要讓夫人失去意識,就算讓她氣得想打你都好,繼續跟她說話,千萬不要停下來。」
聞言,胡荼靡轉眸瞪著穩婆,眼底滿滿的不敢置信,她都已經痛成這樣了,這個穩婆竟然還要烏天耀惹她更生氣,存心是要折騰死她嗎?!
「可是我不想惹她生氣,我怕她以後會不理我。」烏天耀握住妻子微涼的縴手,回答穩婆的話時,深情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釘在妻子臉上。
這會兒換成劉穩婆滿臉不敢置信,眼前明明是個氣宇軒昂的大男人,說出這話時,卻是像個大男孩般充滿了畏怯與心疼。
胡荼靡心里也是訝異的,她沒想到他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露骨,她回望進他深邃的眼眸之中,看見了盈溢的深情。
這一瞬間,她才真正看清楚在他眼底的憂切與關心,還有滿滿的心疼與不舍,在他眉心之間的揪痕,深深的,花佛承受著比她更大的痛楚。
「不可以死。」他吻著她的手背,把心底滿腔的眷戀與深情一傾而出,「只要你好好活下來,你要什麼,我都依。」
「你……」她話到喉頭,像是被鎖住般出不了口,她想要問他,是否喜歡著她,是否已經將她當成真正的妻子,憐愛並且信任著。
「你想說什麼?荼靡,你到底想說什麼?你需要什麼?你告訴我啊!」看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以為她又被疼痛給折騰得快暈過去。
「你喜……」話才說到一半,疼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咬緊牙關,泛著淚暈的眼緊緊地瞅著他。
「你喜歡我嗎?」
她想問,心里忽然涌起了恐懼,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這輩子就不能知道他的答案了。
烏天耀看著她,兩人四目相交,在他的心里有著焦急與迷惑,他可以看得出她有話想說,但是他卻猜不透,又或者應該說,他不敢猜測,他不敢奢望此刻盈漾在她底的柔軟,是對他的感情。
就在這時,一陣痛楚就像狂浪般涌上淹沒了她,她以為自己會死去,卻在下一刻感到被釋放的輕松,昏沉之間,她听見了嬰孩啼哭的聲音。
她努力地撐起最後一絲力氣,想要睜開眼楮看孩子,但是乏力的疲累卻像甜美的泥沼般,將她的神魂往黑暗的深淵拉去。
再過兩天,孩子就要滿月了。
胡荼靡彎身將懷中熟睡的兒子放入搖籃里,她笑視著他熟睡的小臉蛋,花仿佛就算有天崩下來的大事,都吵不醒他這小子。
幾乎一整個月,她都被崔嬤困在床上動彈不得,整天除了吃睡之外,她什麼事情也不能做,說什麼女人一定要做好月子,不能隨便走動,最好整天平躺著,就連孩子都不要抱,免得身材恢復不了原來縴細的模樣。
她起初很听話地照做,卻在忍了幾天之後,忍不住氣悶地哭了,因為誰都能把孩子抱個過癮,卻唯獨她這個娘每天只能在喂女乃時抱他一下,只要孩子吃飽了女乃,她想多抱一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