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氣與北方不同,北方干冷,南方濕熱,尤其現在都入夏了,天氣熱得很,北方的襖子幾乎是一到南方就月兌光光換成薄衫。吃的東西南北也不同,北方食面南方食米,烹飪也是南方偏甜、偏咸,因此先不說那些丫鬟個個水土不服,連侍衛都很受不了,無精打采、發燒不止、月復瀉嘔吐的所在多有。
反而是身為主子的申伯延,因為平時樓月恩調理得當,居然是所有人之中精神最好的那個,而樓月恩只是神情略見疲憊,但她自己是醫師,身體一有狀況她就會調整,所以也無大礙。
如此一來,速度就更慢了,原本想趕在太陽下山前進城的,現在顯然來不及,只能在附近的小山村先落腳。
一行人進了山村,這里都是些茅草房舍,以老人居多,偶爾出現幾名孩童,好奇地向他們打量,也都面黃肌瘦,足見是個貧村。
申伯延等人直接尋到村長處,臨時租要了幾間沒有人居住的茅草房,樓月恩還特地要了一些鍋碗瓢盆——自然,這銀子是特別給的。
一行人終于能稍作停歇,半個時辰後,樓月恩在屋內安頓好,走出屋外,便好氣又好笑地盯著一群軟趴趴的侍衛,甚至連第一謀士沈祿都有氣無力地坐在一旁。
「瞧瞧你們的樣子,若遇到賊人,我和大人要靠你們保護,還不如拿把刀先砍自己兩下,裝死欺敵算了。」一路行來,她平易近人的態度,也與他們有了不淺的交情,自然能亂開玩笑,他們也不會在意。
畢竟那群侍衛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濟,但若真遇賊人,他們的戰斗力卻是可以瞬間拉起,一人滅了一頭熊都沒有困難。
「夫人,你不能怪我們,我們不像丞相大人那般,有專人烹煮藥膳調養身體啊,只能在這里坐以待斃嘍……」沈祿地位不同,其他侍衛不敢說話,但他卻可以順口調侃回去。
「怎麼能讓你們坐以待斃,我還缺人牽馬抬轎呢!」樓月恩可不是省油的燈,直接把沈祿連帶這群侍衛的地位再眨一級,不過她的下一句話,讓他們除了苦笑之
外也無話可說。「後頭我熬了一鍋藥湯,抬出來一人一碗,保證你們個個精神飽滿,明兒個上路時讓馬兒休息,就由你們來拉車!」
她的話雖夸大,但看申伯延容光煥發的樣子,人人都知道她的藥是真的有效,于是侍衛連忙到後頭去抬藥,一人舀了一海碗灌下去。
不一會兒,只听到人群里傳來這樣的對話——
「嗅?好像真的有效果,我覺得沒那麼累了……」
「方才肚子還隱隱作痛,現在一點也不會了,我甚至可以打一套伏虎拳!」
「糟,早上一點胃口也沒有,現在我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這群侍衛原就身體強健,現在只是水土不服,為了讓他們能感覺到藥效,她還特地加大了藥材的劑量,如今看來果然奏效。
「眾人身體都好些了嗎?」申伯延亦是由屋內走出,見到侍衛們都恢復了精神,他也滿意地點點頭。
「難怪相爺身體越來越好,原來每日吃的東西這麼好,效果好到我都想天天喝了。」沈祿不得不佩服樓月恩。熬的雖是藥湯,但加了雞肉山茸等下去炖煮,滋味比一般的美食更好,與一般藥湯給人難以下咽的印象大相逕庭。
「不過這一回,相爺可要看我們喝了。嘖嘖嘖,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待遇比丞相還好啊……」
眾人聞言都不禁低頭竊笑,當然在丞相面前他們不敢放肆大笑,只是樓月恩待人比較寬和,他們才比較放松罷了。
沈祿話都還沒說完,屋內又走出一名侍女,拿著一個湯碗,恭敬地端到申伯延面前。「大人,這是您的藥湯,夫人特別交代的,因為佐料較多,熬得比較久,勞大人久等。」
此話一出,正在偷笑的一干人等全呆在當場。沈祿更是酸溜溜地道︰「為什麼你也有?你明明比我們狀況都好,還佐料較多呢,當丞相果然有特權……」
「你們……」申伯延即使嚴肅,也不由被他們逗得微微一笑。「這藥湯是對癥下藥,我們狀況不同,哪里有特權一說?!」
想不到,樓月恩卻認真地點頭道︰「是有特權!誰叫他是我老公呢?他那一碗確實好喝一些。你們不服嗎?不服也去找一個會醫術的娘子啊!」
這下不僅申伯延呆了一下,沈祿一口藥湯噴出來波及到一旁的侍女,得到一句「沈大人好髒」,連其他侍衛都被藥湯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你噴我、我噴你,惡心成一片。
最後,這一切全化成一連串的大笑,連想損人的樓月恩都破功自己笑出來。
申伯延噙著微笑看著眾人,更多的是看著樓月恩。也只有她這般奇女子,能改變自己身邊的氛圍,嚴肅的丞相府眾人,居然也能被她惹出那麼多歡笑與趣味。
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
回想起來,以前那只有工作的枯燥日子,究竟他是怎麼過的?
正笑著,突然,樓月恩覺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瘦到臉頰都凹下去的小女孩,張著無辜的大眼看著申伯延手上的藥湯。
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你餓了?想喝湯?」
小女孩點點頭,一臉的期望,她這輩子還沒聞過這麼香的東西。
「但是你身體屬弱,體質虛寒,那湯不適合你,喝了會吐的……」樓月恩望了望小女孩的臉色,又探了探她的脈象,皺了皺眉,對她身體的虛弱感到不可思議。
軒轅王朝不是很強盛嗎?那些官員不是一直強調天下太平?怎麼隨便一個小山村,人民卻是如此貧瘠體弱?
「夫人!對不起啊,小雲打擾你了,快下來!」一名婦女急急忙忙奔了過來,想伸手去抱小女孩,卻又怕自己褻瀆樓月恩這衣著華貴的外鄉人,只能收回兩只手干著急。
「娘,我要喝湯。」叫小雲的小女孩,聲音細細地道。
「那湯……」婦女自然聞到湯的香氣,也是吞了口口水。「咱們喝不起的,小雲來!」
然而,在小雲尚未回答前,樓月恩卻看著婦女,眉越皺越深。「你眼白混濁,肌膚暗沉泛黃,這是肝癥的前兆……最近是不是常覺得疲累?四肢無力?這病可拖不得啊。」
「夫人是位大夫?」那婦女嚇了一跳,突然朝她跪了下來。「我沒關系的,請夫人救救我的公公……就是小雲的爺爺,他病了好久,都不能下床了,但城里大夫嫌我們這里偏僻,都不願來……」
一旁山村的居民听到有大夫來了,也都圍了過來,一個個跪在樓月恩面前。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老母親啊……」
「夫人,我兒折了腳骨,都不能走路了……」
瞧著這一群老弱窮困,樓月恩心中很是不舍,目光不禁投向申伯延。
而申伯延同樣將眾人困苦的模樣看在眼中,除了不舍,更多的還是對朝廷的氣憤,以及身為朝廷命官卻無法改變情況的無力感。
「今日就宿在這里,舉辦義診。」他很快地下了決斷。
「我也來幫忙。」沈祿立刻卷起袖子。申伯延與樓月恩的決定令他很是動容,身為第一謀士的他什麼都懂,醫術不敢說超過樓月恩,但解決一些小病痛還不成問題。
申伯延只是眉頭一揚,對著沈祿會心一笑,接著也不浪費時間,很快地吩咐起已然警戒起來的侍衛及待命的侍女們。
「你們幾個去幫忙,迎春,你們再煮一鍋藥膳肉湯出來,這材料如何調配……」他看向樓月恩,「……就要辛苦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