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祿!」沉吟了一會,他突然喚道。
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聞聲走了進來,恭敬地作了個揖。此人名為沈祿,家族世代為申家效力,辦事相當得力忠心,他自己都做到朝廷的四品官了,仍是以謀士之姿跟從申伯延,住在相府里。
他一進門,見到桌上被清空的碗盤,不禁喜上眉梢。「相爺,你胃口開了?」
「嗯,是那藥方的緣故。」申伯延簡單解釋
「相爺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前幾日見到你,我都怕你走路走一走就昏倒了。天知道自皇上登基後,你殫精竭慮為朝廷辦事,為黎民興政改革,幾乎以皇宮為家,忙得連覺也睡不飽、飯也吃不下。朝里那群老不死卻聯合新皇扯相爺你的後腿,讓府里的大家都好擔心相爺的身體啊!」沈祿很是感嘆地道。
申家祖上為軒轅王朝的開國元勛,出過三代丞相,功績顯赫,也因此府里現在還收著三道免死金牌。而申伯延年紀輕輕便展露不凡才智,二十來歲便被先皇指定輔佐新皇。
而在去年新皇李興上任後,因為軒轅王朝的大肆拓展,先前用了百年的律法政策都已有些過時,再加上近年天災人禍不斷,尤其現在京城所在的北方還鬧著旱災,故申伯延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除舊布新,推行新政,從郵驛、戶政、軍事、官制、禮制等,無所不包。
然而這麼大的改革,再加上申伯延認真嚴謹的性子,要求百官要在最短時間將政令完備,無異于叫百官包含皇帝日日留在宮里處理政事,弄得朝中哀鴻遍野,直想聯合起來抵制他。只不過申伯延這相位有先皇遺詔的加持,府中三道免死金牌又等于讓他長了三顆腦袋,連皇帝李興也拿他沒辦法。
等申伯延完成了此次的新政改革,大概還會有更多金牌發下來,屆時他的地位就更不可動搖,要練成九命怪貓都沒問題。
只不過這一年多的勞心勞力,換來的卻是申伯延的氣色日漸難看,身體也越來越差,叫相府里的人擔足了心。沈祿博覽群書,也是懂些醫藥之道的,但他開的藥總是一開始有效,後來就失去了作用,讓他對申伯延的身體也是無可奈何。前幾日听說申伯延得一藥方,而且喝藥之後似乎成效卓著,如何不讓他欣喜若狂?
「不知是哪家神醫開的方子?」高興之余,沈祿也不忘正事,「要不在下將他請回府,日日為相爺調養,必能常保相爺康健。」
申伯延想起那個嬌美可人的小丫頭,還有她說到自己能力時的那股可愛自信,不禁微微一笑。「她的身分,不適合請入府的。不過,最近她惹了件事,我倒是可以幫點忙。」
「相爺請說。」沈祿明白了,申伯延突然喚他進來,肯定就是為了那神醫的事情。
「最近文華殿大學士樓玄……就是先皇時期還是吏部尚書那個樓玄,他的女兒惹上了錢士奇的長孫錢朗,你去處理一下。」申伯延口氣雖淡,但一想到錢朗竟敢動那個可愛的小丫頭,便令他心里像擱了根刺。
原來那神醫與樓玄還有關系?沈祿點點頭,但微一思索,不禁又皺起眉來。
「相爺,那錢士奇最近大力抵制你的一些改革措施,再加上其人相當護短,怕他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他不妥協,也得妥協。」申伯延說得雲淡風輕,好像處理這件事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听到申伯延口中隱隱透露出的霸氣,沈祿笑嘻嘻地領命而去,這種橫行霸道的差事他最愛了,自然知道要怎麼處理。
申伯延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憑他的權勢,不管對方如何反抗,一切老子說了算。
所以無論他戶部尚書錢士奇多麼資深,無論錢朗多麼紈褲,沈祿只是到尚書府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話,要錢朗不準再向樓月華追究,並賠償一切損失,諒他錢士奇也不敢多說什麼。
丙然錢朗雖垂涎樓月華的美色,卻也不敢捋申伯延的虎須,他向錢士奇加油添醋的渲染一番後,錢士奇先是暴跳如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申伯延不知為什麼竟替樓玄攬了這件事,難道他錢士奇還敢去跟一人之下萬人
之上,家里還有三道免死金牌的申伯延鬧?
所以他只能鐵青著臉教訓了自己孫子一頓,要他不準再去惹樓家的人,同時賠償了酒坊與客棧的損失,就算心中暗恨不已,這件事依舊不了了之。
當樓府里人心惶惶之時,李鳳琴憂心成疾,樓月華深躲府中,而樓月恩正頭大如斗的回憶著父親的人際網路,思索看誰有本事解決這件事情,外頭居然傳來了令人驚喜的消息。
錢朗那件事解決了!而且還是當今最有權勢的丞相申伯延大人,替他們樓府出頭的!
一時間樓府歡聲雷動,就差沒上祖墳酬謝祖先保佑。
而不明所以的樓月恩,以為父親的人際關系原來這麼強大,連那以嚴肅剛正出名的丞相大人都請得動,終于松了一口大氣。
在現代也混了一個中醫院院長的她,深知這官場上的恩情可不好受。丞相申伯延雖是權勢滔天,如今在宮里卻是受百官排擠,即使木訥如父親都抱怨過丞相幾句。目前在宮里是不是要選邊站還是未定之天,如今得了人家的恩惠,父親在宮里頂多只能口頭答謝一番,但私底下的「行情」,她樓月恩還是懂得的。
于是在搜刮了樓府的庫房之後,樓月恩帶著幾樣有價值的禮物,親自到了丞相府,希望能表達一點感激之意。
然而一到丞相府,大門是開了,也有管家出來接待,告訴她丞相大人仍在皇宮處理政事,沒讓樓月恩見到這位在朝中呼風喚雨的能人,而申伯延也不愧清廉之名,即使是府中下人亦相當謹慎,禮物一概不收,客客氣氣地又將她請了出去。
不過樓月恩哪里會這麼放棄呢?于是她等在相府附近,希望能見申伯延一面。可是她顯然低估了丞相工作狂的程度,這一等,等到太陽下山,月上樹梢,錯過了晚膳時間,連宵禁都快開始了,她還是沒等到人。
心灰意冷的樓月恩正想離開,遠處卻慢慢來了一座轎子,轎子外觀樸實無華,卻是直朝著相府門口前進。
樓月恩心忖這轎子里必是丞相大人無疑,她要不要來個攔轎喊冤……噢不,是攔轎報恩……她正在猶豫,想不到那轎子竟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里頭走出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
樓月恩一見到這個男人,便是雙眼一亮,這不是那日在皇宮里,替她傳話的好心大人嗎?
「你……這位大人,原來你是相府里的人啊!」她完全沒有想過這男人就是丞相本人,還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因為她心里認為能當上丞相的不都七老八十了,哪里有這麼年輕挺拔、豐神俊朗的?看來,他應該是丞相的慕僚什麼的。
遠遠的,听隨從說相府外有人,申伯延想著都已是深夜,會是誰?剛掀起轎簾,就看到立在相府外的樓月恩了,她穿著厚襖子頂著冬夜寒風動也不動,一股莫名的沖動與好奇讓他停了轎。
「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做什麼?」
「樓家蒙相爺出手相助,消弭了一場大禍,小女子正是送禮來了!啊!上回是大人替我傳遞消息至文華殿給我爹,那肯定也是大人將我樓家遇到的困難告訴相爺了吧?自然,小女子也要感謝大人!」
樓月恩原本還在搓手呵氣,見到他之後心情大好,似乎天也不再那麼冷,等不到丞相的遺憾也更不算什麼了。這位大人有種很穩重的氣質,讓夜里等得有點疲倦不安的她,心里也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