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淚,掩面哭,該理虧的人講得頭頭是道。最後是人人都委屈,人人都受害,那責任誰負?白雪糊涂了,被種種真相沖擊。
第9章(2)
忽然後悔跟沉檀熙談判,當知道的真相越多,心情更混亂。沉檀熙從加害人變苦主,倘若不是發生在自家的事,說不定,她會是非不分安慰幾句,因為她的確處境可憐。等等,現在不是表演大愛的時候——
「就算你有你的難處,但我還是沒辦法跟你們住,而且你跟我爸的感情和債務糾紛,不該牽連到我,房貸都我繳的,你又沒出。」
「白雪,資料你看過沒?里面的書信都是你爸的字,照片看了嗎?都是我們出游拍的,我沒說謊,我的積蓄都借你爸了——」
資料嗎?不,她沒勇氣看。昨晚听品常念了幾句,就崩潰發酒瘋。如今怎麼辦?!白雪不知道。
「白雪。」沉檀熙握住她手,豆大淚珠落下來。忽然激動地大聲起來。「當初如果沒把錢借你爸,後來就算我失業,也不會這麼潦倒,換做你,你不怨嗎?」
「我不會跟有婦之夫搞外遇!」怒摔開她手。
「你談過戀愛嗎?你真心愛過誰嗎?你以為感情這麼容易控制?今天我若過得很好,絕不會騷擾你,你以為我那麼沒骨氣?」她放聲痛哭,嚇到白雪。她的淚都濺到白雪面上。才摔開她手,她又抓上來,這次還抓住兩只手,握緊緊,指甲都掐進她皮膚里。
沉檀熙目眶殷紅,神情瘋狂,咬著牙說︰「這幾年我終于理解到一件事,經濟壓力會讓人拋棄尊嚴,你知道我現在靠什麼活嗎?靠著到酒店陪酒賣笑!如果沒兒子我早就去死了——」撲倒在白雪肩頭,白雪推開她。她硬是緊靠著她,嚎啕大哭。
「我真的很苦——我好累了,這幾年我到底在干麼——我沉檀熙的人生算什麼啊?我受不了,我真的快瘋了……有沒有酒?」
「蛤?」酒?
「談這個讓我更沮喪了,我要喝酒!有沒有酒?給我酒,酒!」失控大叫,白雪嚇到,奔去廚房,找了又找。
「快給我!我不想活,我要酒,拜托,給我酒!」沉檀熙發神經。
終于白雪從櫥櫃深處搜出煮菜用的高粱,奔來給她。看她扭開瓶蓋,咕嚕嚕就灌。
「很——烈啊。」來不及制止,看她喝酒像喝水,瞬間干掉半瓶。嗚、氣虛。我錯了,我不會變成肖查某,因為眼前這個才是正港肖查某。
沉檀熙抹抹嘴。「呼——好,我冷靜了,我們繼續談。」
你確定?看起來不像可以正經談事的樣子。
白雪覺得不對勁,眼前披頭散發、容貌蠟黃干瘦的女子,跟當年清秀高雅的沉檀熙有天壤之別。過去認識的檀熙姐冷靜聰敏,現在這女人,目色瘋狂,歇斯底里。白雪斟酌用詞,不想太刺激她。誰知道這房子會不會變凶宅?她可不想上社會版!
「你的難處我都知道了但是——」
「等一下!」沉檀熙喊。
白雪看她打開包包,拿出一包藥袋,吞了幾顆藥丸。「干麼吃藥?」
「我的精神科醫生開的,鎮定情緒用的,我有躁郁癥,要按時服藥。」扔下藥包,看著白雪。「好,繼續,我們好好溝通,大家都不要情緒化好嗎?所以,現在你想怎麼樣?」
情緒化的是你吧?
她還想怎樣?白雪嘴角抽搐,感到荒謬。能怎樣?她又是酒、又是藥,她能怎樣?她真的好弱……白雪听見自己窩囊道——
「算了,你先休息。」
「反正我跟熙旺絕不會搬出去,我們沒地方住。」
「知道了,但是你們住這里,我不會給你們好臉色。」
「不需要,大家各過各的只是同住屋檐下,是暫時的,等我經濟穩定,找到好地方就會搬走,我跟熙旺只要有地方睡就好,我們不會太打擾你。」
呵,鑰匙都擅自去打了,這保證好空虛。
藥效發作了,沉檀熙回書房補眠。
白雪打開電視,遙控器握手里,轉一台又一台。連續劇難看,新聞充滿血腥跟八卦。扔了遙控器,回房。
雪蓮臥在床上,白雪往床上躺平,雪蓮立刻跳到她身上,伏在她肚上,把她肚子當睡床。
白雪看著天花板,想著沉檀熙說的。
原來爸爸瞞著她跟媽,有那麼多不堪的事。看起來憨厚木訥的爸爸啊,總說要把她當公主寵的爸爸啊,竟也有著自私丑陋的一面。
白雪默默哭,無計可施。她沒辦法找爸爸抗議,死去的人沒對白。
她想問爸爸。「為什麼讓我崇拜你那麼久?然後,留我獨自面對這些?」這個家,不是因為爸媽死去而破碎。
這個家,是因為爸爸完美形象幻滅,而支離破碎。
江品常跟老板收完報廢電器,運上車回去。
老閱開車,品常坐在一旁。
黃西典從方才就一直用曖昧眼神瞄他。「臭小子,你喜歡她昀?」
「不喜歡。」
「啕。」翻白眼。「誰信,這可是你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欸。」人老了就是異常積極關切跟自己無關的人事物,是轉移雞雞生病的後遺癥嗎?
品常提醒。「專心開車。」
「你不喜歡她?告訴你,你早上做了什麼我都看見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早上?有什麼問題嗎?」
「天啊,我是雞雞生病眼楮沒瞎好嗎?我告訴你,你干的好事我都看見了。」早上,他真被江品常的行為嚇到。
鮑雞沒叫這小子就起床,窩在小蔚房,穿著白色吊嘎,汗流浹背,神情嚴肅地洗白米,還小火熬粥。前一晚那麼晚睡,一大早如此賢慧,為哪樁啊為哪樁?很明顯!是因為愛。
「你不是在睡覺?」品常冷哼。
「我偷窺。」
「很閑昀。」
「哼哼哼。」奸笑。「兄弟、喜歡她就說啦。」
「我是剛好想吃粥。」
「是昀,是岣!那配鹵肉就好,干麼還急著奔去便利商店買醬瓜,這又是怎樣?」說完還學他早上對白雪講的——
「喝那麼多酒,還吃這麼油膩?矮油,矮油……好為她想啦。」管他虧得多來勁,品常就是酷酷的。
「隨你說。」
「喂,我說啊,你為什麼不讓她知道你去盲人重建院?你的病她不知道?」江品常每個禮拜三固定會到「盲人重建院」報到,醫生建議他,以防萬一,最好先接受盲人重建訓練。
品常瞄他一眼。「精神這麼好,真不錯。後面那一車冰箱電視就交給您自己整理。」
「好啊,我整理啊。全部我自己弄沒關系,但該說的我還是要講。我可是把你當自己人才說,你這小子別學那些肥皂劇,什麼因為我有病啊不能拖累她啊,所以不可以喜歡人家啊,搞得相愛的人在那邊誤會來誤會去的浪費時間灑狗血,你又不是外星人要回你的星球去!」
「原來你都有認真看哦。」
「來自星星的你」這火紅連續劇,影響真是無遠弗屆。
「我是為了看美女全智賢。嗟,我說你又不像我,年紀大了沒得救只能等死。你不一樣,雖然腫瘤可能壓迫視神經,但醫生只是說可能,不是說有些人還是可以活到很老嗎?」
「誤會大了。」品常笑道。「我不喜歡她是因為討厭太認真的女人,我這麼帥,體力好,還想多玩幾年。你觀察力這麼好應該知道啊,三不五時就有女人找我,我干麼交個女朋友綁住自己?那些來找我的妹,條件比那女人好多了吧?個個媲美名模身材,上次那個空姐你有看到吧?」
有。黃西典勃然大怒。「現在是諷刺我不能玩是吧?玩吧、玩吧!玩殘你,我看你多會玩!」羨慕嫉妒恨。「小心玩到你的腦瘤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