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發現的是,在她轉身離去的瞬間,蒼岳凝望她的眼眸充滿猶豫,且正伸出手,欲將她拉進懷中。
他看著停在半空中的手,令人沮喪的郁悶情緒愈來愈強烈,喉嚨莫名的刺痛……也許是因為他要打破這溫暖的氣氛,讓一切回歸正常。
放下手,他再次抬起眼,暗沉的雙眼失去溫度,除了無法掩飾的決心之外,還有故作冷靜的情緒。
不一會兒,他們坐在餐桌旁吃晚餐,沐月痕察覺到蒼岳異常沉默,但是她故意忽略他的不對勁。
直到晚餐結束,蒼岳才望著她,身子四周仿佛凝結成霜,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或者早已將問題積壓在心中多時,他輕聲的開口,「月痕。」
「嗯?」她偏著頭,溫柔的凝視他,微揚的嘴角微微顫動。
「下周我不會在家。」「不在家?要出差嗎?」她輕聲的詢問,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
「不是工作,有事要忙。」
「嗯……是什麼事?」
「我和羽潔必須準備婚禮的事宜,下周……我們排了拍婚紗照的行程。」
原以為憂郁的心情會稍稍減緩,結果他失望,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婚……婚紗照?」耳朵隆隆作響,腦袋一片空白,笑容霎時變得僵硬,沐月痕瞪大眼,感覺心跳快要停止了。
「我和羽潔打算延後婚期兩個月,本來決定婚禮盡量簡單不鋪張,可是她突然希望能夠盛大舉行,一切該有的程序,我們打算在這段期間內完成。」看著一臉震驚、不知所措的她,蒼岳的胸口竄出陌生的疼痛,覺得自己好殘忍。
「我……你們……」腦中的影像混亂,她再也笑不出來,藏在桌子底下的雙手不受控制的打顫,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瓣,「我以為……你和她不會有婚禮。」
「婚禮照常舉行,只是延後。」他輕聲解釋。
雙眼異常的發熱、發酸,沐月痕深吸一口氣,壓抑沖上鼻腔的酸澀,勉強擠出微笑,「我……我失敗了,對嗎?」
看著她受到傷害的哀傷模樣,他忍不住緊握雙手。
「我……還是失去你了,對嗎?」
「月痕,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就像我先前說過的,我與羽潔的婚禮是勢在必行,我必須擴大公司的營運。」這些事,她最清楚了。
「我知道……可是我以為……」她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的想法,讓他了解愛情與幸福不能拿來當作利益的籌碼;她以為自己的執著可以讓兩人從此得到幸福;她以為她的蒼岳可以回到她的身邊……「你的世界沒有我存在的位置,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即便知道她愛他,即便了解她有多麼重視他,但這些對他來說,是不夠的。
「這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不是嗎?」
霎時,她流露出絕望的眼神。
胸口的疼痛愈來愈強烈,他忍不住做個深呼吸,怦怦的心跳好像在告訴他,別再否認自己的感覺,別再忽視這種痛苦的決定。
不,他不能放棄,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好不容易將要讓蒼氏站上世界的舞台,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拋下一切,這是他最初也是最終的夢想,絕對不能輕易的妥協。
「男人對于權勢和成功總是有無限的yu|望,就算再龐大,也無法知足……蒼岳,我沒有資格讓你放棄一切嗎?」她還是比不上所有的利益嗎?她的等待、她的追求、她的執著,到頭來,仍然渺小得讓他看不到嗎?
「從頭到尾,你只是個插曲。」他殘忍的喃喃。
「只是插曲……是嗎?」這樣的話比他嚴厲無情的嘲諷更加傷她的心,沐月痕仿佛听到心碎的聲音。
不,自始至終,她的心從來沒有愈合過。
即便他逐漸接受她,曾經溫柔的對待她,可是他仍然不愛她,就算幸福,也是一閃而逝,再如何的努力,對他來說,她仍是插曲,也只是插曲。
「就算我說我愛你,就算你知道我愛你,也沒有辦法讓你愛上我嗎?」她輕聲的詢問,淚水不斷的在眼眶里滾動。
蒼岳僵硬的點頭,含情的雙眼染上了絕望的色澤。
他不曾嘗過這種滋味,胸口不曾如此疼痛,涌上心頭的酸澀感怎麼也無法壓抑,只能承受它的沖擊,只能任由它發酵,再繼續強烈的震撼他。
「我很抱歉,就算……」深吸一口氣,他露出堅定無情的神情,「就算是你,也無法讓我心動,更無法從我的身上得到所謂的愛情,你……不適合我,去找真心愛你的男人吧!在我的身上,愛情是不存在的,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愛情不存在?他不需要愛情?他……無心無情?
「是我……是我害你的嗎?」
是嗎?現在的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她的錯嗎?因為她不斷的執著,不斷的追尋,所以印證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她害得他不斷的寂寞,不停的孤獨,所以連如何愛人都遺忘?
「月痕,這不是你的錯,我本來就不相信愛情。」
騙人!說謊!胸口的聲音不斷的叫囂,否定他的解釋。
「是啊!這不是我的錯,呵……沐月痕咬著唇,忍不住苦笑。
他不懂,他一點也不懂她說的話,他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是最好不過的事了,這樣的他才會快樂,不像她,一路追逐,一路渴望,到頭來,努力了,盡力了,還是一場空。
「蒼岳,我愛你,真的愛你。」她深深的凝望他,「我不後悔對你做出這些事,不後悔曾經傷害你,不後悔……」連累了你一世又一世。
暗沉的眼眸變得迷蒙,仿佛下一瞬間她將從此消逝。
胸口一緊,莫名的恐慌蔓延,蒼岳睜大眼,想要確定她沒有任何的不對勁。
「可是,好像一切都成真了,不論我如何的努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枉然,這是逆天的報應……」她和他確實有緣無分,她已經了解了,執著只會害了他。
「月痕?你在說什麼?」他憂心的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她仿佛沒了靈魂,像是隨時會消失,說著他不了解又令他恐懼的話,讓他想抹去她眼底的傷痕。「月痕,我剛才是和你……」
「蒼岳,至少這個星期……只要這個星期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好嗎?」她不想放棄,直到此時此刻,仍然沒有放手的打算。
但是,她想起那個男人說過的話。
如果他說的話屬實,那麼…她真的是太自私了。
不斷的追尋,她想討的幸福,是與他攜手相伴。
可是她死了之後,不知道他變得如何,也沒有想過這番影響力會毀了他的未來,如果…如果她的堅持真的是自私的,如果她執著後的結果是殘害了他該有的美好人生,那麼……
何苦再執著?何苦再堅持?就算不想放手,就算放不開手,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是無私的,而不是像她這般,被自己的yu|望蒙蔽雙眼。
所以再讓她貪心一下吧!她會放手,她決定放手,不再苦苦的追尋他了,時間到了,她會學著遺忘他,會斬斷與他之間的聯系。愛人的方式到底哪一種算是對的,她不懂,只知道所有的悲苦因她而起,所有的絕望因她有生,那麼她放棄,松開抓住他的手,選擇獨自背負所有的宿命,她要他幸福。
「我保證……這個星期過後,我會放手,會離開你的世界,我……我不會再讓你心煩,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我……我會放棄。」放棄對他的記憶,放棄任何與他有關的過去。
蒼岳不會發現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麼僵硬,神情有多麼慘淡,想要否認、掩飾心痛的滋味,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