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干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好好的,現在搞成這樣!」李夫人嘆了一口氣,言談之中也隱含著一些斥責的意思,「這幾年她也是被當個小姐一樣給寵著,你現在當著這麼多人,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實在是不好!」
「就是因為都讓著她,才讓她這麼不知分寸!」塔威的臉色很難看,原本的好心情都不見了,僵著臉,對他們行禮,「抱歉,請李夫人帶小姐去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請容我先告退了!」
說完他看也不看她們,直接轉身向樓下的議事廳走了過去。
「脾氣可真不小!」戴文心里十分不以為然,她本不太在意的事情,被他這麼一說,反而無端惹了一身麻煩。
「我們不要理這個壞孩子!」李夫人像個對自己孩子生氣的母親,氣他也愛他,「走,我帶你上樓去,你的房間我都幫你整理好了,放了你最喜歡的印度香,咱們去看看!」
戴文並不反對地任她拉著走,嘴角有笑,回來的感覺,到目前為止,還不賴。
整個下午,塔威都沒露面,一直把自己關在議事廳里,陸陸續續地有人進進出出,似乎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戴文則自己一個人隨意地在莊園里走走看看,情況和六年前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直到晚餐,眾人才又在餐桌上聚首。
「啊呀!我說今天怎麼這麼熱鬧!原來是戴文大小姐回來了!這可真叫我驚訝,我還以為像您這樣有志氣的人,是不會再回來的呢!」
戴文剛在想,事情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她回來,所有人竟然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果然,最讓人討厭的阻礙,不就來了嗎?
「親愛的繼母大人,六年不見,您還是這樣風采照人啊!」
听著她的奉承話,餐桌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戴文在心里發笑,如果是六年前的她,這個時候大概根本不會理會,甩手離席吧。可經過了在「綠袖子」的磨煉,掛著假笑說奉承話,這類虛偽的事情,她早已學了個通透。
「你、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上你的當!」溫蒂夫人免不了吃驚地結巴了一下,然後才又板著面孔,故作姿態地說,「不要以為你回來了,我們就會像從前那樣什麼事情都依著你、每天圍著你轉,你要記住,這個莊園的主人已經變了……」
「母親大人,請您不要再說了!」塔威放下手里的餐刀,看著跟自己並不親近的母親,略帶警告地說道,「戴文小姐是我請回來的。雖然現在男爵大人已經不在了,但是我並不希望這里應有的規矩被破壞,包括對待戴文小姐的態度。她同您一樣,也是這里的主人。」
「男爵大人,你還這樣稱呼他?」戴文抬起頭,臉上的神情帶著些不易察覺的不悅,「他不是你的父親嗎?」
「非常抱歉,這只是習慣的問題。」塔威對她笑了一下,解釋道,「無論我怎麼稱呼他,都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敬意!」
「哼……敬意!」溫蒂夫人不屑地吐出這兩個字,「你們大概都忘了吧?這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個你們嘴里口口聲聲說敬重的男人造的孽!我的上帝啊!不要這麼虛偽了,好嗎?」
「我從不否認父親大人他並不是個完人,但他從來坦然地面對一切,堅持心中認為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仍然可以被稱作一位真正的紳士,受到人們的敬仰!」戴文仰起頭,表情嚴肅,不自覺地發出一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威嚴,「不要忘了,每個人都要為他所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包括您,我親愛的繼母。如果您因為怨恨而痛苦,那也是您必須承擔的後果。」
「你這個傲慢無理的……」
「抱歉!」戴文趕在她的謾罵之前,擺好餐具,優雅地用餐巾擦拭雙手,然後站起身,「如果我令您感到不快樂,我非常抱歉。請大家繼續享用美好的晚餐,我先告退了!」
說完,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離席,走出了餐廳。
這天晚上,有人來敲戴文的房門,她打開一看,是李夫人。
「我剛剛準備要去找你呢!」戴文讓開身子,笑著說道。
「你這個大小姐,我還不了解!」李夫人笑眯眯地說,然後忽然嘆了口氣,「幸虧你回來了,現在的時局越來越緊張了,我听他們說昨天凌晨的時候,德國襲擊波蘭了。哎……但願咱們不會被卷進去。」
「真的打起來了?」戴文又問了一句,「在倫敦要打仗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倫敦啊!」李夫人走到法式躺椅上坐下來,「在倫敦待了六年,說話都有倫敦腔了!」
戴文笑了笑,「到了倫敦才發現自己是個鄉下姑娘!」
「怎麼,在那里沒有得到你一直渴望的東西?」李夫人看著她平靜的面容,眉眼沒有變,可是隱藏在其中的東西拼合在一起,卻有了不一樣的風情。
「我渴望的是什麼呢?」戴文走到窗邊,看著夜幕下的莊園,影影綽綽的樹木和波光粼粼的湖面,這些曾在他的夢中無數次地出現,它們看上去沒有變化,可是她又隱隱地感覺到不一樣的東西,「自由嗎?還是得到肯定?不是沒有得到,而是得到了才發現那些其實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所以說,當年放你走,是正確的決定。」李夫人露出笑容,「你們沃提斯家的人,執拗得別人都勸不住,不是自己想明白了,就算走到地獄入口,也執意要走進去想明白。」
「我要是一直走進去,不回頭怎麼辦?」戴文笑笑,果然什麼也瞞不住她。她想要離開這里的想法,並不是那一天才有的。而她一直看得很清楚。
「呵……我這里還有秘密武器啊!」
「秘密武器?」戴文轉過頭,揚了下眉毛。
「塔威少爺啊!」李夫人像是一只偷吃魚的貓兒,笑得心滿意足,「塔威少爺是一位正直有責任心的男人,除非是得到你活得很好的消息,否則他是不會讓你在外面流浪,他會良心不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
「他喜歡我,或者說是迷戀對嗎?」戴文搶先說出答案。
李夫人笑了笑,並不意外她能感知這些。
「我不是個傻子!」戴文轉過身去,繼續凝望著斯旺西的夜空,這里可以看到星星,「六年前就隱隱地感覺到,他的眼楮清澈得像湖水一樣,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現在只不過是更確定罷了。」
「可惜你們是兄妹。」李夫人語帶惋惜地說道。
「哼……」戴文輕輕地哼笑了一聲,「玉珠,不要試圖用這種話來刺探我,你明知道我們並沒有血緣關系。」
戴文轉過身,看著李夫人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驚訝,她笑了,笑容里有些小得意。
「你想打探我對他的感覺,如果我露出失落的表情,你就會很開心地告訴我一個更大的秘密,我並不是父親的孩子,我說得對嗎?」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李夫人這一次真的感到震驚了。
「親愛的玉珠,你應該是了解我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個小秘密,就不會放過更大的,我會把他們都搞清楚。難道不是嗎?」
第7章(2)
「哎……你啊!」李夫人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你這個孩子,什麼不是算得好好的!」
「而且我還知道,你今天要和我說的,絕不僅僅是這個,對嗎?」戴文仍然是笑著,她不是想得好好的,而是習慣給自己留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