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耳聞,王爺懼內,原來是真的呀!」苻卿放下酒盞,好奇地問跟在瑛王身邊的孫總兵,那人與自己打過幾次交道,為人還算是不錯。
「哎,孫總兵,听說你家王妃長得秀艷人寰、貌若天仙,是真是假?怎麼你家王爺總將她藏著不讓見人呢,還是說其實你家王妃丑如無鹽女、貌比東施?」
孫總兵背脊竄出涼意,覷眼瞧了瞧瑛王,緊閉著嘴巴不敢亂說話。
「少將軍,有句話不知你听過沒有?」瑛王突然問道。
「啥?」
「無稽之言勿听,弗詢之謀勿庸。」
雲墨似笑非笑地瞧著瑛王帶著下屬遠去的身影,不知道在盤算什麼,苻卿卻是听得一頭霧水,扭過頭問雲墨︰「哎,伙計,他這什麼意思啊?」
雲墨拿起杯子,淺飲一口,「花看半開,酒飲微醺,有些話呢,只說一半,即可。」
旁邊的馬世清直咋舌,這瑛王果真難纏,看似謙遜,卻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幸好今兒踫上的是稍顯「愚鈍」的少將軍,若是直沖著雲小侯爺,恐怕一言不合就要當場打了起來!
正想著,只見苻卿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似是惱羞成怒,有氣沒處發,怒氣沖沖地一回頭,沖著馬世清大叫一聲︰「馬大人?」
馬世清趕緊上前一步,「下官在!少將軍有何吩咐?」
「怎麼不唱了呢?我就要听《十八模》,閑雜人等都走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綠柳山莊」位于玉陵城最西側,玲瓏秀美,風景獨特,內外綠柳成蔭,青石板鋪成的大路和環繞整個莊子的小河,使這一處的景致頗有幾分江南風光。
苞那個古怪的「得味居」一樣,小川子一開始還有點瞧不起這位少夫人的。
漂亮是挺漂亮,就是性子淡淡的,身份也低微,主子連郡主都瞧不上眼,怎偏偏對這民女死心塌地?
主子啊,那是個多活蹦亂跳的人,平日里斗雞走狗,尋花問柳,啥事不干?
哎,這「尋花問柳」倒不是在煙花之地尋求溫香暖玉,人家是真正愛花之人。
不過,愛的稍微少了些,只是區區兩樣。
一種是秋桂,一種是山櫻;這不,山莊里除了柳樹,又開始種植起桂樹和山櫻了。
餅了幾日,小川子又有點瞧不起自家主子了。
有一日,他看到主子在發脾氣,原因是少夫人又趁著主子不在,悄悄跑出莊外,主子回來沒見著她的人,大發雷霆,嚇得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等到日頭都快落山了,少夫人才從外面回來,臉上愁眉不展,似乎在為什麼事情憂心。
主子很有氣勢地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那少夫人更絕,也不哄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更衣洗手,然後親自去廚房挽著袖子弄了蘆筍雞絲湯、玉筍蕨菜、桂花魚條、香酥蓮藕和炒三色蔬。
四菜一湯,熱騰騰、香噴噴地擺上桌,猶如尋常人家里,做妻子的這才去喚丈夫吃飯。
主子還在生悶氣,一張好看的俊臉上全是烏雲密布,看來氣得不輕。
「別生氣了,再不吃,飯就涼了。」少夫人輕聲好語地說著,並且拿手輕輕地去推他。
主子一把抓住那只縴縴玉手,眉宇間還有慍色,「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得味居」看了看,好幾日沒去了。」少夫人的聲音很好听,給人一種溫柔如水的感覺,仿佛可以撫平主子心中的一切戾氣和怒火。
「哦,真的?」
「嗯……去吃飯吧。」
「現在不吃飯。」
「不餓嗎?」
「餓,但是現在想吃你。」
然後小川子就看到主子不顧少夫人掙扎,將她一把攔腰抱起,迅速朝內室走去。
唉,天還沒完全黑掉,竟然就急不可耐地行夫妻之事,難道少爺不知道他是個連個相好的都沒有的「童子身」嗎?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主子在里頭吩咐,要將熱好的飯菜端進屋里。
小川子指揮丫頭們將飯菜端去,發現主子雖穿好了衣裳,卻還賴在床榻上,頭枕在少夫人的腿上,怎麼也不肯起來,少夫人的臉都紅了,又拿他沒法子。
小川子簡直看傻了眼。
少爺啊少爺,您也只這點出息嘛,少夫人不過是洗手做了羹湯,你就連夫權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小川子嘆道,自家這位來路不明、門不當戶不對的少夫人,頗有點手腕呀,少爺喔,算是栽得徹底了!
是夜,綠柳山莊的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草叢里有蟋蟀的叫聲,各種樹木花草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無形的網。
第8章(1)
櫻寧一個人坐在亭子里看月亮。
方才她與雲墨剛用過晚膳,就听僕人報說有客至,雲墨出去見客了,她一人閑來無事,便來到常休憩的亭子里。
她回想起今日下午在得味居里與許掌櫃的對話。
「櫻姑娘,你把這店交給我了,生意卻不景氣了。」許掌櫃看著冷清的店直發愁。
「不要急,我已經把一些食譜寫了出來,讓阿和照著多多練習,憑他的手藝,生意總會好起來的。」
「真的嗎,太好了!」整個得味居都喜出望外。
「對了,櫻姑娘,這些日子,那京里來的主僕都不見露面了,前些時候我還在街上踫到小川子,他說他家少爺跟人打架受傷了,我便問他家少爺為何會跟人打架,他說那幾個家伙活該,不只得罪了他家少爺,還說櫻姑娘的壞話;我一听那幾個人,就沒個好東西,的確活該被打。」許掌櫃忿然道。
悄悄嫁給雲墨的事很少人知道,尤其是櫻寧刻意瞞著得味居里的人,許掌櫃怎麼也想不到,前段時間天天光顧的京里少爺就是她的夫婿。
「小川子還說從來沒看見他家少爺那樣生氣過,平時有人惹了他,也是笑笑的,暗中修理一下什麼的,可是那天,連裝都不願意裝了,直接沖上去就開打……哎,年輕人啊,還是太沖動了……讓人搞不懂……」
他們不懂,櫻寧卻懂。
他是為了她。
就算他再惱她、氣她,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辱她。
所以她才願意嫁他。
或許她生氣他嚇跑了賈仕,導致她一有空就帶著一萬兩銀票在玉陵城找姓賈的,除了找到賈仕,她沒有任何線索可以去找到父親。
或許她是為了那一萬兩銀子才願意嫁他,可是銀子與他,孰輕孰重,她怎會不清楚呢?
那麼,他們呢,未來會怎樣?
成親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苻家軍遲遲沒有撤走的意思,但她知道,他遲早會走的。
他是尊貴的小侯爺,他的家的驪京,那樣的地方,自始至終在高處。
可是,她為什麼一想起他們會分開,就越來越不舍?午夜夢回,哀愁使她如同陷入了沉郁的深潭,被憂傷一點一滴地浸入骨髓。
她舍不得……舍不得他!
心中刺了一下,隱隱作疼起來,閉了閉眼,她站起身,正打算回屋去。
「這位姑娘,請問……」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櫻寧回頭,當發現來人竟然是玉中石時,一時不免驚愕。
玉中石也吃了一驚,不過這驚卻是「驚艷」的驚。
他今日鼓起勇氣遞了貼子,專程上門拜見雲墨,誰知門是進了,卻把他一人晾在大廳里,不見主人蹤影。
他越等越惱羞成怒,見沒有下人招呼自己,干脆起身沿著大廳後的穿廊一路亂走,說不準還能踫到這家的主人,誰知這一下竟然讓他闖到園子里來,看到了神仙般的女子。
她靜靜地坐在亭中,穿著一身淡黃色的錦衣絲裙,衣裙和裙擺都繡著清新高雅的蔓草紋樣,頭上簪著巧手的工匠用紅珊瑚打造的花朵樣式的珠釵,十分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