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曼無視趙舒元的嫌惡,很熱絡地叫了聲︰「大姐。」
這個稱謂讓梅施和梅逸都渾身輕微一抖,不是因為听不慣,是因為每次有無知女人這麼稱呼媽媽的時候,她肯定要倒霉了。
「誰是你大姐?」果然,趙舒元的聲音尖銳起來,批評下屬批評多了,趙舒元的聲音非常有威懾力。
方曼笑了笑,坐下,好像沒听見。梅施和梅逸看著她,流露出隱晦的佩服之意,這招置若罔聞真是非常霸道啊,因為她的無抵抗,趙舒元也沒再繼續下去。梅施暗暗慨嘆,老媽大概是近年沒能遇見這麼無恥的,所以一時也不知從哪下手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看著已經湊到梅逸身邊,熱情洋溢地拍著梅逸胳膊的方小花,她的好日子的確過到頭了。
「你真是小逸啊?」方曼充滿驚喜地說,「變了好多,都是大小伙子了。還記不記得我啊?」
「不記得。」梅逸面無表情的吃飯。
梅施覺得很欣慰,美貌正太果然長大了,不再被怪阿姨誘惑。因為梅國華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幾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所以梅逸從小到大遭到怪阿姨的攻擊遠超于她,看著他的淡定,梅施有種得道圓滿之感。
「沒事就出去吧。」趙舒元冷聲說,當著剛回來的兒子,她並不想對方曼太過粗暴。
方曼笑笑,得意地說出此行的目的︰「我真是想細看看小逸啊,他長得真好看,將來我兒子要是能像他小逸哥哥,我就心滿意足了。」
趙舒元反而沒再說話,沉著眼看自己面前的碟子。
梅施忍不住搖了搖頭,完蛋了,她似乎看見媽媽的戰斗指數沖破了上限。對父親荒唐行徑的容忍,媽媽向來只有一個底限,不準有私生子。方曼肯定為了得到梅國華的首肯下了大力氣,所以耐不住興奮前來炫耀。這個女人永遠只能是方小花,因為她搞不清梅國華和趙舒元誰是胳膊誰是大腿。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梅逸有點兒厭煩地站起身。
「回家啊?我送你。」梅施也覺得方小花很無趣了,沒圍觀的價值。
「不用,我去見幾個老朋友。」梅逸頭也不回地走了,連聲再見也不說。
梅施自己回了家,真是有點兒累了,洗了澡就早早鑽入被窩。大概睡的太早了,兩點多就醒來,起身下樓去拿點兒水果,準備邊吃邊上網。路過二樓樓梯口的時候,听見父母的房間里傳出東西摔破的稀里嘩啦聲。梅施咬了口隻果,十分淡然,媽媽和爸爸吵架的時候有個非常壞的習慣,就是摔東西,所以梅家很少擺很值錢的古董在外面。
「……別怪我不講二十幾年的情分!」趙舒元冷笑著說,聲音尖利,穿透性很好。梅施嚼隻果,方小花還是有點兒能耐的,讓媽媽撂下這樣的狠話。
「阿元。不就是一個孩子嗎?她生她的,我的錢、公司,都會傳給小逸的。」梅國華不以為然。
「梅國華,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忍你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為這兩個孩子。如果你過了最後的界限,我立刻和你離婚。國元是個什麼狀況你比我清楚,我沒必要替你支撐的那麼辛苦。我拿了我的股份,趁還值幾個錢一賣,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吧!」趙舒元說的很緩慢,詛咒果然是不能用太激動的語調的,還是平靜冷酷著說有威力。
梅國華果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干笑一聲,「不就是一個孩子麼。我這就和曼曼說。」
「曼曼?讓她帶著這幾年在你身上撈的賣肉錢滾回老家當她的方小花。再讓我看見她還在這城里,後果……你知道的。」
梅施端著果盤輕手輕腳地上樓,很理解爸爸為什麼會變身為一個極端重男輕女的人,估計是被壓迫狠了,形成了強烈的情緒反彈。誰都知道梅國華發家靠運氣,守住這番家業卻全憑精明的老婆。
梅國華為人油滑,最大的資本在于他善于鑽營和編織關系網,趙舒元忍他這麼多年,大概與他具備的這份挖門盜洞的天賦有關。梅施不止一次听見媽媽譏諷地說起︰「如今做生意,還真需要像你爸這麼不要臉的人。」看著爸爸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種人物中間,或諂媚奉承,或信誓旦旦,或莊嚴肅穆,真覺得媽媽的話十分在理,這活兒一般人勝任不了。
罷進屋,手機突然響起來嚇了梅施一跳,看來電是陌生號碼,估計是打錯了,她哪有半夜打電話來的朋友啊?猶猶豫豫地接起來,對方環境很嘈雜,「是梅逸的姐姐嗎?」口氣也很蠻橫。
「是啊。」梅施有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你弟弟沒錢還到我們這兒玩,叫他付錢還砸了我們場子,你說這事怎麼辦吧。」對方嗤嗤冷笑。
「賠錢,折現唄。要多少,我現在給你們送去。」梅施被他的口氣激怒,不就是要賠錢麼,弄得這麼囂張。
「賠錢?」對方哼了一聲,「自然要賠的。」
這回輪到梅施冷笑了,她還以為對方能骨氣硬點兒,說︰賠錢?我們不要錢!
「你弟弟折了我們的面子,怎麼說?」對方的流氓腔調就出來了。
「見面說唄。」梅施挑嘴角,這麼正常的回答反而讓對方說不出話來了,「要怎麼賠就怎麼賠,但絕對不許打我弟弟,听見沒?」
對方干脆掛斷了電話。
梅施長出了一口氣,梅逸少爺就是她的債主。才兩點半,這時候打電話還不得被辰辰罵死。撥了戴辰辰的手機,半天也沒人接,梅施又撥了一遍,才听見一個慵懶又好听的男人聲音,「梅施?辰辰還在睡。」
「唐凌濤?太好了,找的就是你!」
凌晨風涼,又是去酒吧這樣煙花繁鬧之地,梅施特意找了套包裹嚴密的運動衫穿上,頭發也松散地扎了個馬尾辮。馬路上少有車輛,一路狂飆到酒吧街用的時間是平時的五分之一。梅施在霓虹閃爍中挨個尋找扣留梅逸的酒吧,招牌很顯眼,非常順利就找到了。她以為自己就夠迅速的,沒想到戴辰辰的老公唐凌濤一副來了很久的樣子,懶散地在大門口抽著煙,絲毫沒有半夜被叫醒的疲態。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們從酒吧里出來,沒有不多看他幾眼的,梅施走向他的這短短一截路,就看見不下三個女孩貼著他的胳膊,曖昧地說︰「走啊,帥哥,一起去玩玩。」
梅施連連搖頭,怪不得戴辰辰總抱怨自己的老公沒挑好,果然是太招風了,不好看管。唐凌濤的眼神毫無預兆掃過來,雙眸晶亮,她來不及收斂自己的悲嘆,驚悚地覺得唐凌濤一定看穿了她的想法。
唐凌濤只是笑盈盈地站在門口,對醉酒女孩的騷擾和梅施搖頭嘆息都無動于衷,他從容扔掉煙蒂,彬彬有禮地招呼梅施說︰「來啦,走吧。」
梅施對他,總有種說不出的懼怕,感覺他笑著吃人還不吐渣。今天是情非得已才找他,平時戴辰辰只要一說唐凌濤要來,所有人都望風而逃。「哦,哦。」梅施機械地點著頭,顯得有點兒唯唯諾諾,唐凌濤還極有風度地替她開門,梅施不自覺地縮起肩膀走了進去。
酒吧里,阮廷堅放下空酒杯,示意酒保再來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奚成昊側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很受打擊?」
阮廷堅眯起眼,抿了口新倒上的酒,有些慵懶地輕哼了一聲,「有點兒,不過沒關系。大不了我再重新學習這個生意圈的游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