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送滿臉笑容的魏副總離去,簡思也微笑了,圓滿的做好一份工作的心情原來這麼愉快,她已經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對自己……滿意。
坐回身收拾攤放在桌子上的東西,一個人在對面魏副總剛坐的位置悠然坐了下來,她有些奇怪地抬眼去看,愣住了。
奚成昊靠著椅背,直直地看著對面的女人……他走進咖啡廳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她,這麼多年了,她竟然一點兒沒變!甚至連頭發都沒燙,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小的多。她從容地向對面的男人解說著什麼,不經意間仍會流露出特有的羞澀,大而漂亮的眼楮會因為認真看對方指出的字句而圓圓一睜,柔柔的凝住在某點,思考的時候會習慣性的微微歪頭,可愛的像只小貓。當她抬頭微笑的時候,眼楮里水光流轉,清純卻無比嬌媚,當初……他就是被她這樣的笑容輕松擒獲。
他還是這麼盯著她看,半天都不說話,之前她很喜歡,現在……她說不出自己的感受,很苦澀,也很辛酸。以前的她,會因為他這樣的注視甜甜而笑,覺得他是那麼喜歡她,甚至會撒嬌地環上他的脖子,親親他俊美的臉龐。如今,她卻無法迎視他的目光,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不,她不要在他面前哭泣,曾經她當著他的面,哭盡了最後一滴眼淚,他也沒有眨一下眼楮。她的淚水……對他早就毫無意義了。
「這些年,你過的不錯。」他譏嘲的笑了笑,當年的事似乎對她並沒多大影響,她還是很會打扮自己,一身講究的行頭很好的襯托出她甜美文雅的氣質,到底增添了五年的歷練,她不再嬌憨青澀,眼楮里多了他感到陌生的幽暗。五年前的她,是溫室里的嬌蘭,如今……嬌女敕的花瓣染了風霜,她工作了,不再是當初那個父母翼下的少女。
餅的不錯?
她原本飄在咖啡廳裝飾花籬上的眼光慢慢移回了他身上,他毫無愧意地看著她,甚至嘴角還帶了淡淡的諷笑。距離這麼近,她把他看得無比清楚,這些年過的不錯的人是他!自信的眼神,疏淡的微笑,沉穩凌厲的領導者氣勢靜靜卻濃烈的從他身上散發開來,他已經習慣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了吧?那個一臉寵愛地看著她,低低叫她思思,因為她傷心就會深深皺眉的他,已經消失了,她笑笑,早就消失了。
「嗯。」她點頭,居然笑了,「是不錯。」能笑出來真好,雖然這笑如同銳利的刀削在她的心口,這麼多年的苦,的確夠好,至少讓她不再對他報有一絲一毫的期待,如今面對他,能這麼平靜無波。
奚成昊皺起眉,她居然會有這麼冷漠的笑容?會這麼生硬地看著他?記憶中的她,羞于回應別人看她的眼神。即便是他,盯著她看得久了,她也會假裝撒嬌地偎入他的懷中,躲避他的視線,或埋怨地瞪他一眼,怪他害她赧然。那時她的眼神讓他的心總是癢癢的一緊。
可如今,她看著他的時候,宛如寒冷而平靜的水面,一沾,便被冰得刺痛。
她站起身,她並不善于與人交鋒,即使對手是他。
和他,勝敗輸贏,都沒意義。
她和他都是對方的記憶,很不堪的記憶。
他任由她擦身離去,對她……愧疚嗎?怨恨嗎?其實也都很無謂。
看她過的好,他竟連留住她的理由都沒有。其實他剛才就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讓她仍舊按著自己的步調生活,應該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可那瞬間,他無法遏制自己,他想听她說說話,哪怕一句也好。
夏末的天氣總是陰沉多雨,上班的時候雨還沒落下,空氣卻窒悶無比。
奚紀桓照舊要遲到半個多小時,路過簡思座位的時候習慣地吩咐︰「A餐。」
簡思點點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還是決定不拿傘了。
「我要B餐吧。」錢瑞娜用銼刀修理指甲,遠遠近近地看形狀,張柔明確告訴她不許把指甲弄得花里胡哨,出去見客戶很沒職業感,她只好在形狀上費盡心思。「唉,」她看著簡思嘆氣,「簡思,路上小心,別把油擦在衣服上了,那麼好的衣服,穿出去買飯真是浪費。」
簡思沒說話,她不知道為什麼錢瑞娜這麼在乎她的這幾件衣服,若論衣服的牌子價格,錢瑞娜的要高級得多,簡思就沒看見她兩天連著穿同樣的衣服,可她就是盯著她換來換去就這三套的衣裙。簡思有些懷疑她猜到衣服是張柔送的,所以心里不是滋味,陰陽怪氣地做樣子給張柔看,她和張柔從來沒有互相看順眼過。
提著飯盒從店里出來,她發現平常車流繁密的街道完全堵塞了,很多人圍攏在她平時過馬路的那一段紛紛議論著什麼,警車的笛聲此起彼伏,幾個警察在固定隔離警戒帶。簡思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沒太關注馬路上的車禍,只是煩惱這一路段被封鎖,還要繞到前面才能過去,雨偏偏趁這個時候淅瀝地落了下來,眼看有下大的趨勢,她趕緊加快腳步。
街邊店鋪的人都跑出來翹首往人群中觀望,下雨也沒澆熄他們的好奇心,簡思一路也听了個大概,很多人嘆息說這個女孩子真可惜,看起來還是個學生,長得也不錯。簡思皺眉,雨天里的悲劇讓心情格外陰郁,她專注地走路,眼楮只看著前面的平整磚地。
繞了一段她才找到空當穿過馬路,救護車來了卻被人群擋住,警察吆喝著遣開人群,簡思被退後的人撞了一下,那人還只顧踮腳看,簡思也沒期待他道歉。死亡,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平淡生活里的一次意外,真正悲痛的滋味,只有因此失去親人的人才懂。
當初旁觀她痛苦的人令她更加難過和難堪,所以,她絕不去旁觀別人的悲劇。
鮑司大門外聚集的人尤其多,就連圍欄邊都站滿了人,提著打包袋穿行而過,對簡思這樣瘦小的人實在不易。人群中心格外嘈雜,警察有些生氣地高聲責備︰「先生,不要再添麻煩了好吧!」
人群被撥開了一條通道,奚紀桓踉踉蹌蹌從里面擠出來,狼狽又不服氣地回頭沖警察嚷嚷︰「我也不是故意認錯人的!這是什麼好事嗎?!」
簡思有些意外,奚紀桓竟是這麼八卦的人?還擠到最前面去看?他轉過頭正好看見她訝然的神色,突然就惱羞成怒地大步走過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客氣地叱問︰「讓你買個早飯,你去外國買的嗎?!」
他那一扯十分用力,簡思的肩部都喀的一響,手里的打包袋沒握緊,啪地落在地上。
她嚇了一跳,奚紀桓似乎也愣了愣,簡思趕緊彎腰去揀袋子,他順勢松開了手。
簡思皺眉看翻得一塌糊涂的飯盒,不知如何是好,吶吶解釋︰「這里封路了,我只好從前面繞,費了點兒時間。奚總……這……」她提著袋子,「我再去給你買一份吧。」
「行了,不吃了,嚇都嚇飽了!」他發脾氣,奪過她手里的打包袋甩進路邊的垃圾桶。
簡思看了看周圍瞧著他竊竊發笑的人們,奚紀桓的臭臉,突然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他該不會以為是她出了車禍吧?還擠到前面去認尸?
奚紀桓瞪了她一眼,往公司院里推了她一下,「趕緊回去!」自己還故意板起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大門里走,簡思看著他沒掩飾好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奚少爺的確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