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柔笑笑,眼神復雜,似乎看穿了簡思的偽裝,又似乎並不介意,也不想揭穿她,"樂正奕這回能這樣掐住嘉天的喉嚨,時間,細節,資金動向可以說一清二楚,處處擎肘,步步緊逼,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簡思沒說話。
"原本幾個能接觸核心機密的都要被懷疑,我也只是個外圍。可是……"張柔笑了,好像覺得實在好笑。"在暗中調查樂正奕的時候,我和樂正奕的感情問題就顯得很微妙了,于是我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我能隨意進出嘉天大廈,因為你的關系,和奚總也很熟,進入奚總辦公室的次數也不少,只要我有心,抓著機會也是有可能的。"
簡思的臉色也發了白,她沒想到,這場陰謀會把八竿子打不到的張柔也卷進來。
"不過還好,雖然調查了這麼多天,沒有一點兒證據證明是我干的,因為你也很清楚,的確不是我。"
簡思的脊背驟然就浮出一層冷汗,她想反問張柔為什麼說她會很清楚,但卻張不開口,終于還是只能訥訥無言地看著張柔。
"奚成昊和我談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在他看來幾乎就是默認。因為他懷疑來懷疑去,始終不曾懷疑到一個人,或者他不願意懷疑那個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樂正奕收了錢,嘉天雖然損失慘重,也終于挺過了這個難關,他衷心地希望那個背叛的人是我。"
張柔沒了笑容,一臉木然,"能調查的人都調查了,沒有結果,連警方都覺得可能是嘉天精神過敏,樂正奕瞎貓踫到死耗子。整件事估計就會在這麼一團迷霧里不了了之。其實我也想大聲喊冤來著。"張柔冷嗤了一聲,"可想想,我冤麼?如果不是和樂正奕扯不清楚,我也不會變成有嫌疑的人。"
"奚成昊……的確是個重情義的人,他並沒有把為什麼會重點懷疑我的原因公之于眾,所以,我還能堂而皇之地回家,正良因為我受了委屈,百般安慰我,我的公婆也不再逼著我生孩子,很大度地讓我回蔣家的公司,說我喜歡工作就在自家的企業里工作,不用受別人的窩囊氣,"張柔的聲音竟然哽咽,她不想在簡思面前哭,于是換了個冷漠的話題,"而那個說很愛我,不介意我曾經結婚,也想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在我被抓去協助調查後,就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了。"
簡思的心一刺,樂正奕竟然這樣對張柔?這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她以為他們的感情至少是真的。或許……她的心里泛起一個森冷的想法,樂正奕一開始搭上張柔,真的是想讓張柔去盜取嘉天的計劃,因為成昊再回去嘉天以後對張柔很是厚待,提拔她進了總公司,平時關系不錯,既是賓主又是朋友,樂正奕這麼打算完全有可能。
"我的沉默,未必是想保護什麼人。"張柔直直地看著簡思,"事到如今,這個黑鍋由我來背可能是最好的結局。就算是我的報應吧,還好,我還能回頭,我還沒把路走絕。其實老天爺是公平的,別看正良被蒙在鼓里,可他對我的每一分好,都好像是對我的懲罰,我想,簡思你也是明白的。"她諷刺的笑笑。
"我們都很幸運,都能站在懸崖邊上停住腳,簡思,好好對奚成昊吧,只要你還能真心的對他好,就算你沒跳下去。"
回家的路上,車內的空調司機不敢開的太低,簡思在後排覺得格外悶熱,干脆壓下了車窗,茶色的玻璃一降下,外面含混著灰塵和暴烈陽光的熱氣一下子撲進來,她被煞了一下,煩悶又無奈地迅速關起。
"今天……奚總在公司嗎?"她靠近前排駕駛座,問司機老孟。突然很想見奚成昊,張柔的一番話讓她心煩意亂,就好像她好好的走路,有人突然絆了她一下,雖然不至于摔倒,原本的步調卻被打亂了。
"這個……我要問問奚總的司機。"老孟有點兒拿不準,簡思點頭,示意他打電話詢問。消息很快得到,奚成昊在北城工地。
"帶我去吧。"簡思靠在靠背上閉起眼,下定了決心突然就覺得很疲憊。
到達北城工地的路並不好走,坑坑窪窪用了一個半小時,沒有太多遮蔽的一大塊坡地,樹木都被清除了,簡思一下車,就覺得眼前一片白花花,陽光顯得格外熾烈,眼楮都睜不開。奚成昊的司機小張趕緊從車上下來,幫著摻扶簡思,還從車里給簡思拿出一頂安全帽,簡思戴著又悶又重,實在難受。
"奚總在那。"小張指一處挖掘機和鏟車聚集的地方,"我給他打個電話吧。"想著總經理看見夫人來了一定高興,小張也很振奮。
"不用,別打擾他。"簡思搖了搖頭,細細看遠處的人影,即使相隔這麼遙遠,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奚成昊,他沒穿西裝了,簡單地穿著白襯衫,挺拔高挑,在人群中依然出眾。有人給他拿著圖紙,他似乎在吩咐著什麼,周圍的人都微微向他側身,很認真地听他說話。"這幾天……他都在工地上?"她輕聲問。
小張唏噓地點頭,"可不是,前一陣子都快停工了,工人很鼓噪,生怕拿不到錢,鬧了幾次事。現在好不容易解決了問題,奚總當然要親自上陣指揮,鼓舞一下士氣,工人們看見大老板都來了,也不用擔心工程進行不下去,能更賣力些。只是奚總太辛苦了。"
簡思遠遠看著,沒有說話。
多事報信的人永遠很多,簡思看見兩個人擠進人群,在奚成昊身邊頻頻回頭看她,奚成昊便快步向她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他看著她,眼楮里有驚喜也有責備,"這麼熱的天,真是胡鬧!"也許他剛訓斥完人,還沉浸在老板的角色中,在家里她听不見他這樣的口氣。她並不生氣,反而主動撲進他的懷里,摟住他的腰身。
小張和老孟都十分有眼色地閃開一段距離,繞到車另一側,眺望遠處。
"唉——我身上全是灰,髒。"奚成昊有點意外,心里雖然驟甜,當著遠處眾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卻也舍不得推開她。
"我想你了。"她在他懷里輕聲說。
他半晌沒出聲,結婚以來,她第一次對她這麼直白的表現柔情蜜意,她這一聲想,竟然勾銷了這些天的辛苦,只要能為她撐起一片天空,讓她仍舊過上富足無憂的生活,他再苦再難……也值得。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擁抱,可是今天……他的雙臂卻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安穩。或許張柔說的對,過去的就過去吧,恩恩怨怨早血淋淋的模糊成一團,她也沒必要沒勇氣仔細分辨,以後,她要真心實意地對他就好。
他似乎也感受到她超乎尋常的依賴和眷戀,正想說什麼,手機卻不解風情地響起來,他抬手接听,她的雙臂卻不放松力道,甜蜜的霸道讓他笑了笑,一直陰沉的心情似乎終于照進了陽光。可听到的消息卻讓這道陽光也黯淡了。"什麼……紀桓把樂正奕打了?!"
簡思愣愣地從他懷里抬起頭。
因為奚成昊實在走不開,又有律師接手了這件事,他只是要簡思去把奚紀桓從派出所接回家。簡思在警察局的接待室里看見了樂正奕,他的一處眉骨被打破了,現在已經粗粗的接了血痂,臉還算干淨,西裝和襯衫領子卻有斑駁的血漬。他的律師好整以暇地坐在他身邊,態度倨傲,這回他們完全佔據了優勢而放了奚紀桓一馬,恩人的嘴臉自然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