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濤沒追上來,是不是表示他相信了?她的頭很漲,騙過他的目的達到了,然後呢……她咽了下口水,嗓子發干幾乎疼痛。然後?她現在實在沒力氣去想!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辰辰失神的癱在座位上,路燈的光偶爾照進來,她無意間發現柯以勛握方向盤的手格外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凸顯出來。
進了門,辰辰挺尸游魂般兩眼無神地想往樓上飄,柯以勛月兌了西裝外套,發脾氣般摔在沙發上,人也怒氣沖沖地一坐下。
「站住!」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低喝了一聲。
辰辰的腦子都灌了鉛一樣僵成一塊,他說站住,她就兩眼發直地站住了。
「孩子……」柯以勛咬了咬牙,「是唐凌濤的?」他最後確認。
辰辰沒回答。
「是不是?」他跳起身沖過來捏住她的雙肩。
辰辰害怕的一顫,他的眼楮好像都要冒出火來烤死她了。
「嗯。」她點了點頭,垂下眼,不想再與他對視。
「那怎麼會是一個月?你叫你朋友改的?」他閉了下眼,理清思緒。他根本不懷疑以頡,上回她和以頡說的「上床」是怎麼回事他心知肚明,因為她說和他早就「上過床」。
辰辰點點頭,他什麼都猜到竟然讓她很輕松。畢竟撒下這麼個大謊,也是有心理壓力的。
柯以勛半天沒說話,就捏著她的肩膀死瞪她,終于他松開手,眼神也平靜一些了。「你打算怎麼和你爸爸說?」
辰辰渾身一震,目瞪口呆地抬頭看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因為她甚至還沒想過這個問題。騙過唐凌濤幾乎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精力體力,她再沒能量顧慮到其他。
「想要嗎,這個孩子?」他一針見血的問。
辰辰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根本沒看見他,目光明明停在他的臉上,眼神卻那麼飄忽。變成是非題,她覺得要回答簡單多了。這個孩子……她的頭慢慢向下點,他突兀地出聲︰「你不能要這個孩子。」
辰辰驚恐地回神,眼楮睜的格外大,直直地看著他。
他平靜冷漠,語氣堅定︰「你想回到唐凌濤的身邊?」
辰辰木雕泥塑般盯著他,半天都沒喘一口氣。
「可以肯定,」他冷笑,「唐凌濤知道孩子是他的,無論如何都會把你捆在身邊。」
辰辰猛地大喘一口氣,臉色慘白。無論如何?捆?他說的太準確。一旦她和唐凌濤之間摻進一個孩子,他和她都再不是能扯干撇淨的兩個人了!有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各自有他們一半骨血。那時候愛或者不愛就不是最重要的了,責任大過了一切!她呢?還能因為對他絕望就一跑了之,一死了之?不能了。
就是捆!的確是捆!或許現在她的心里還有對他的愛和一絲留戀,慢慢的……這些都消耗殆盡後,他和她還能剩下什麼呢?只有再也斬不斷的互相折磨。
「這個孩子……不能要!」柯以勛重復,眼神深冷。
辰辰驟然向後猛退一步,臉色青白。
「我知道,你現在還忘不掉他。」他沒拉住她,也沒靠近,「以後呢?將來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但現在你什麼都無法確定吧!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他深呼吸一下,忍耐到極限,「退一萬步說,你還這麼年輕,你的身體還是正常的,就算以後你真的回到他身邊,再要孩子也不遲!現在你冒然把孩子生下來,你不愛他了怎麼辦?他不愛你了怎麼辦?你讓孩子怎麼辦?」
辰辰的腿一軟,癱坐下去。是,他說的全都對,全都有道理。可是……她還是下不了決心。這個孩子……她能不要嗎?
「辰辰。」他走過來蹲,兩眼深沉地望著她,「放棄這個孩子吧。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辰辰的嘴唇抖著,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柯以勛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該說的我都說了。」他站起身,「你做決定吧。如果想清楚了,告訴我,剩下的事我替你解決。」他腳步沉重的走上樓,在樓梯盡頭他回頭瞥了還呆坐在地上的她一眼。
他說的是道理,也有私心。柯以勛皺了下眉,走進房間,如果她生下那個孩子……他就可能要永遠失去她!
頹然倒在床上,太陽是什麼時候升起的,房間是怎麼變亮的,他都毫無察覺。終于她慘白著臉敲門進來,強作冷靜的說︰「這個孩子……我不要了。」
辰辰只簡單的洗漱了一下,連頭發都沒心思仔細梳理,胡亂的攏了攏抓成一條馬尾。一夜無眠讓她的臉色青蒼的接近灰敗,眼楮下是淡黑的陰影。
從樓梯下來,她看見柯以勛在廳里打電話,他用平靜的語調低沉地說著話,成為這陽光明媚卻沉悶壓抑的早晨唯一的聲音。「……嗯,嗯,對。」他看了眼從樓梯走過來悶聲不響地坐上沙發的她,眉頭緊緊收攏。「你對他說吧,我們統一口徑,不是懷孕……對,今天就去,嗯,是那兒……米婭,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他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米婭的詢問,掛斷電話。
廳里沉寂下來,柯以勛站在那兒沒說話,只默默地看著她。
第17章(1)
辰辰看著自己的手,她眼楮很澀,卻沒有眼淚。
「準備好了麼?」柯以勛問,她點了點頭。
辰辰坐在車里看著自己熟悉的地方慢慢消失在視野里感到一陣茫然,她現在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去除自己身體里和唐凌濤共同擁有的孩子。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她對現在都很茫然了,更不敢想到未來。她還沒有信心去面對一個孩子,一個讓她那麼痛苦絕望過的男人的孩子。現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甚至還有米婭那樣一個出色的女人。
柯以勛已經預約好醫生,她虛浮地看著前路,其實……墮胎沒那麼復雜和嚴重。她只要痛一下……總比痛一生要好。
她強迫自己去想那個她那麼挽留他,他還是離她而去的夜晚,想自己豁出去死也要從他身邊離開的決絕,想……想一切他讓她痛的細節。這絕望和痛苦能壓倒她心里越來越強烈的某種情緒,至少讓她能木然地堅持自己的決定。
到達醫院剛好8點才過,因為預約的關系,醫生和護士早都殷勤的等候著。一個穿著粉紅色制服的年輕護士拉著她的手,很溫和卻也很職業地安慰她︰「沒關系的,我們是全程麻醉,您在睡夢里一切都結束了,不會感覺到強烈的疼痛。」
辰辰呆呆的听著,被請進手術室,她回頭看了眼被攔在門外的柯以勛,他的臉色也不好,表情沉重。他回看著她,點了點頭。辰辰甚至無法回應他,心跳的很厲害,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門被關上了,她只看見門上粉紅色的蕾絲裝飾。
手術室是粉紅色調的,醫生護士都在準備著,駕輕就熟地說著些她听不懂的術語,甚至面帶微笑。再溫馨的環境,中間的那個手術台還是令人毛骨悚然。辰辰愣愣地看著……兩個腿架尤其恐怖,床的盡頭是凹型的,掛著一個很多層的塑料袋,有藍有白,看上去很干淨,辰辰渾身一顫,那個袋子……她的孩子會化為一灘骯髒的血污被裝進去。
醫生在操作椅上坐下,笑著戴上口罩,聲音悶悶的︰「過來吧。」
辰辰一抖,發了軟的腳怎麼也邁不開步,旁邊的護士顯然對這情況習以為常,半攙扶半推動地把她往手術台上送。
柯以勛坐在等待區的沙發里渾身緊繃,從巨大的玻璃窗看出去正好能看見醫院的花園和停車場。一輛車開來的速度快的接近瘋狂,引得路人躲避觀望。柯以勛的表情沒變,眼楮卻漠然的一眯,該來的總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