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煙暗暗心驚,連忙斂神靜氣,成童的魅力太大,連她這個眼高于頂、又心有所屬的人,都無法幸免于難,實在更應該小心謹慎,免得被勾了魂而不自知。
在成童看來,杜非煙臉色數次變化,實在有趣極了,便問︰「在想什麼?」
杜非煙深吸一口氣,說︰「既然我已經答應留下一個月,你好歹給我看一眼布女圭女圭,讓我確定我不是在做白工。」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布女圭女圭對她來說有特定意義,在別人看來,或許那只是兩個做壞的女圭女圭,誰會把兩個做壞的手工藝品留十多年?
她之前一見成童,就恍然見了布女圭女圭,興奮激動之下,就忘了這事,現在她清醒了,仔細想想,忽然有些不確定成童是否真的還保存著那對女圭女圭。
「我怎麼會扔掉你的東西呢?」成童幽幽嘆息。
杜非煙咬著唇不說話,只眨著一雙清透的眸子盯著他。
成童再次嘆息,「你先在這里好好看一下書,我回去拿了女圭女圭再過來。」
「你去哪里?」杜非煙拉住他欲走的身影。
「當然是回我住的地方。」成童挑高一邊的眉。
他說完做出要走的動作,但杜非煙卻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說話,只是把桌上的書抱在手上,用一雙會說話的眸子直盯著他,成童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約略猜到了她的意圖。
「你不要住在這里,要住我那兒?」語氣透著幾分不確定。
杜非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逕自朝房門走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住在這個一句「想看草莓甜不甜」,就讓桀騖不馴的男孩子乖乖照試的孔可可的房間里,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深究,更不打算勉強自己住下。
而這些話,自恃甚高,心高氣傲的她當然說不出口。
成童嘆息,再嘆、長嘆,卻掩不住唇角漾開的層層笑紋。
他可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才把她安排在這里;對著一個活色生香、且是他覬覦許久的美麗女人,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一點信心也沒有。
沒想到,杜非煙一意孤行,一定要送「羊」入虎口。
自然接下來若真發生什麼,就真的是順風、順水、順應天意了!
在小鎮的邊緣地帶,一幢兩層高的白色小樓,靜靜地佇立在微風中,前庭隨意地長了一些生命力極其頑強的花花草草;杜非煙低頭看著雜草叢生的鵝卵石小徑,不得不懷疑這些花草,其實是東風吹來的種子,自力更生才得以在此生根發芽。
成童輕咳一聲,「我工作比較忙,沒時間打理這些事情。」
杜非煙狐疑地望他一眼,「如果你真有那麼努力工作,怎麼可能還留在這里?」
成童忽然停住腳步,一時沒收住腳步的杜非煙一頭撞了上去,他的背也不知是不是石頭做的,硬得要死,疼得她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他卻像沒看見她的窘態,靜靜地說︰「這是我母親的家鄉,我的根在這里,不管我走得多遠、走到哪里,我還是會回到這里。」
杜非煙想問「那你父親呢」,但想到兩人不冷不熱的關系,這分明是交淺言深,十分逾矩了︰她把書一股腦兒塞給成童,空出手胡亂地按摩了一下額頭。
「你想留就留下來好了,反正這地方山清水秀,配你是綽綽有余了。」
成童輕笑了下,「但我想找個人陪著,一個人太寂寞了。」
杜非煙從指縫里望見成童灼灼的眼神,心跳猛然加快。
他該不會在暗示什麼吧?可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嫁給雲哥哥,才沒工夫搭理這株路邊小草。
「喂,你快點開門,我還要趕快看書呢!」杜非煙顧左右而言他,故意作出十分不耐的樣于,實際上卻心跳如擂鼓,臉頰都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
「放心,我絕不會勝之不武,你什麼時候看完書,比賽就什麼時候開始,絕對不會佔你便宜的。」成童以為她在擔心備課問題,連忙出聲強調。
杜非煙一听他這麼說,便恨恨地從他懷里,把所有的書都搶了過來,這樣的男人,即使有不遜于雲哥哥的容貌氣度,品行、舉止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算雲哥哥真的不幸落入了成媛手里,她也不會饑不擇食地看上他!
成童莫名其妙地望著突然暴走的杜非煙,一頭霧水。
杜非煙向來沒什麼客隨主便的自覺,一來就堂而皇之地霸佔了唯一的書房,這里的書房與她家里的當然無法相提並論,但布置得很別致;層層迭迭的書本,有條不紊地列在書架上;窗前放了一張深咖啡色的木桌,米色的窗簾拉了起來,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雪白的紗簾灑了一桌,襯得桌角一盆仙人掌越發得綠意盎然。
成童跟了進來,模了模鼻子也沒說什麼,扭頭又出去了;杜非煙望著還在微微搖晃的門板,覺得這個男人果然沒什麼教養,「隨手關門」這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心情忽然有點郁悶;就著暖洋洋的陽光,她翻開書本,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塞進去。
她懶懶地挑了本書、出了門,書房外有一道欄桿,從欄桿下望去,成童搬了台筆電出來,坐在長長的咖啡色沙發上,因為是背對的視角,她只能望見黑黑的頭發,和包覆在米灰色襯衫下也無法掩飾的優美體魄。
她忽然很想看見那張冷冷淡淡,總是掛著一絲譏嘲的俊美臉蛋,偶爾不設防地彎起唇角,眉眼瞬間變得生動鮮活,不自覺間處處勾人。
原來確實有這般的男人,一顰一笑,魅惑渾成、勾魂奪魄。
「有事嗎?」
直到對面傳來低沉悅耳的男嗓,杜非煙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下了樓,捧著一本書,魂不守舍地站在成童前面,表情呆滯,自己小心維持多年的儀態,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
臉微微一紅,她轉了轉眸子,說︰「我只是問你,我的布女圭女圭在哪里?」
「噢,你先坐著,我馬上去拿。」
成童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存好檔案、闔上筆電,才掛著一絲淡淡的笑站起來,但他一時間沒有站穩,搖晃了一下。
杜非煙站得太近了,忽然感到額頭上一軟,仿佛與一只蝴蝶擦肩,又如飄過一根羽毛,感覺稍縱即逝,卻又分外深刻鮮明,一瞬間就刻入了心髒。
杜非煙抬眼瞪他,他已站穩,是松樹般挺拔的身姿,高大的身材在咫尺的距離內更顯壓迫,明明是居高臨下的視線,但笑容依然淺淡而從容,好像之前的驚心動魄只是她的幻覺。
她心悸般猛地閉上雙眼,但成童斜挑的眉、高挺的鼻、涼薄的唇,一筆一劃,在腦海里栩栩如生,兀自淡淡微笑︰狠狠地一甩頭,卻甩不去那張惑眾的俊臉,似蠱毒般絲絲入扣,她為自己的心猿意馬而羞恥憤怒,卻偏偏無可奈何。
成童去而復返;听到他的腳步聲,杜非煙退了一步坐上沙發,抵著柔軟的靠背,緩緩地仰起臉,她沒辦法不動聲色,也學不會口是心非,于是她眼角上揚,帶一抹堅決的固執,「為什麼吻我?」
「純粹意外。」成童坦然地聳聳肩,遞過去一對丑陋,但似曾相識的女圭女圭。
杜非湮沒有立即接手,固執地重復︰「為什麼吻我?」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笑話!她雖然沒有經歷男歡女愛,但還分得清意外與故意的區別。
那個吻雖然短暫,但她瞧得一清二楚,他分明是故意一腳踩歪,而又把後仰的身子硬生生地拉了回來,那般處心積慮,又狀似無意地擦過她的額角,裝得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