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他爹。
倪學寶驚覺相柳沒有孺慕之情,這是什麼問題家庭啊!
「我娘備受打擊,她原是官家千金,家道中落才淪落到賣身為妓,看透了紅塵俗世的她知道男人不能依靠,本來打算等殘雲薄顏後就皈依佛門,不敢為尼,但至少求得後半生清靜,她是這麼想的。結果遇上他,我娘真的以為自己找到這輩子的依靠,所以她接受他的說法,願意委屈自己住在江南,過著連妾都稱不上的日子。
我娘抑郁而終後,我被他接回相府。
「可是你知道嗎?我的听覺異常敏銳,方圓百尺內,只要我願意,任何聲音都可以听見,但幼齡時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常會听見很多。我剛到相府,大夫人在屋里和嬤嬤商量要怎麼除掉我,她們決定趁夜用棉被把我悶死。」
「所以你才會哭鬧不休?老天!你當時才幾歲啊?」倪學寶搗著嘴,簡直不敢想像,家原本應該是每個人的避風港才對,她是這麼相信的。「我當時才五歲。」看著她為自己心疼,相柳知道她沒有狠下心斷了對自己的情意。
「然後呢?」
「財富可以泯滅人性,我靠著敏銳的听覺,躲過好幾次危難,但是我知道芒刺在背,總有一天會讓她們得逞,所以我必須反擊。大夫人的兒子相誠,應該算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十歲那年,回來省親,我利用相誠的好現心態,讓他替我墜入大夫人設的獸圈。大夫人原本是要我去山上采參,祝賀他大壽,表示孝心,我告訴相誠,結果他搶著要這功勞,就沖上山。當相誠的尸體被抬下山,我看見大夫人哭得暈死過去時,就知道自己贏定了。」他狠厲的說,俊美的五官蒙上一層黑影。
倪學寶輕撫他的臉龐,「我很慶幸活下來的人是你。」
「你不覺得可怕嗎?當時我才七歲,就有這麼陰毒的心思,而且我的听覺異于常人,我娘非常不喜歡我談論這件事,她甚至曾經為了我說出隔壁鄰居的閑話而打了我三巴掌。」
她緊緊抱著相柳,輕拍他的背,「我知道你委屈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取名柳嗎?柳飄無骨,男孩子不該用柳為名,但這名字是我娘選的。根據山海經海外北經文中所述,相柳是共工的臣子,也是蛇妖,為所欲為,相傳相柳所抵的山地、森林全化為水澤,嘆息吐物可以讓肥沃的土地無法耕作,甚至形成瘴氣沼澤,後來被大禹除害,其血流過之處,寸草不生,五谷難種。什麼樣的娘親會為自己的孩子選這種名字?」淚水滑過臉頰,倪學寶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種母親,她緊緊抱著他,希望藉由擁抱讓他知道,其實他不孤單。
「我無法替你母親辯駁什麼,因為我不是她,但我知道我會留下自己的孩子,並好好的愛他。」她拉著他的手,貼著自己的月復部。
她願意留下孩子?!相柳欣喜若狂,這麼說,她也願意留在他身邊嗎?
他想問,卻問不出口,害怕答案是否定的。
倪學寶的身體漸漸恢復健康,不長肉的臉頰也變得豐腴,成為帶著孕味的小熬人,更顯高貴美麗,但是她和相柳的相處模式始終維持原狀。相柳對待她的態度仍然小心翼翼,從那天說出自己的出身來歷後,似乎在怕什麼,每當她不注意時,就用一種難舍的眼神盯著她。
他或許以為她沒有發現,其實她是知道的。
他的不安完全寫在臉上,仿佛害怕被遺棄,或許他把幼年的情緒投射在她身上?所以他討厭背叛也是這原因嗎?倪學寶試著找他談,想要找出癥結,但是他很明顯的在回避。
「小姐,有客人來訪。」小湘負責接待客人的工作。
「告訴我做什麼?去找大爺啊!」倪學寶依然不管事。
「小姐,大爺不在,而且這位客人指名要見你。」小湘面有難色。
「是哪位客人?」知道她在這里的人寥寥無幾。難道是學柔?她還在奇怪,為什麼學柔發現她不見,卻沒有找上門?
「是簡家大公子簡文華。」
簡文華?沒听過。
小湘看她露出不解的表情,機靈的說明,「簡公子是百藥鋪的主子,百藥鋪可
是京畿皇宮的指定藥商,不管什麼珍貴藥材,都可以取得,之前大爺還透過百藥鋪
買進兩支千年人參,給小姐補身子。」
「可是我最近好多了,不需要大夫,他來做什麼?」倪學寶嘟嚷,也不期待小湘給答案。「他在哪里?」
「小的請他在外廳候著。」
「好吧!就去瞧瞧他要做什麼。」反正她正覺得悶。
這個別館佔地沒有關城的相府那麼遼闊,但是倪學寶覺得這樣剛好,關城的相府太夸張了。出了內院,就是外院,只有一個庭園區隔,走起來也輕松許多。
走進外廳,倪學寶對上簡文華痴迷的雙眸時,後悔莫及。這種狂戀伴隨著瘋狂的固執眼神,她在二十一世紀常見。唉,怎麼又是這種不理智的粉絲?「簡公子,不知今日撥冗來訪有何貴事?」她故意板著臉,現在可不是展現親民作風的時候。
「倪小姐的氣色很好,在下可以安心了。」簡文華打開桌上的黑盒子,「這是在下日前從長白山上取得的千年人參,希望倪小姐收下。」
他的眼光熱切到讓倪學寶頭皮發麻,頭好痛。
「謝謝簡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人參價值不菲,無功不受祿,還請簡公子別為難我。」饒舌的說詞,好累,但是太隨便,恐怕會讓他誤會,若是以為她對他有好感就糟了。
他抓住她的手,「倪小姐,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別怕,我都查清楚了,你不是自願跟著相柳,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離開相府,我知道你的親姊姊在諦府。」
自從燈節見到她的觀音扮相,簡文華就神魂顛倒,無法自己。好不容易查到一點頭緒,他期待能英雄救美,然後順勢獲得美人的青睞,就算她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也沒關系。這是身為男人最大的容忍,他認為倪學寶一定會感激涕零,所以他一得知相柳出門,馬上驅車前來。
第10章(2)
倪學寶壓根兒沒將他的自吹自擂听進耳里,只想趕緊縮回自己的手。這家伙是什麼意思?居然上門吃她的豆腐。
「簡公子,我想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被迫。」
「胡說!我知道你一定是屈服于相柳的脅迫,我說過,你不用怕。」簡文華的眼神越來越瘋狂。
她太清楚這種狀況,必須在第一次就擺月兌他的鉗制,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懊死!怎麼不管到哪里,都有這種變態?
「真的嗎?你可以幫我嗎?」
面對脆弱的美人,簡文華挺起胸膛,「當然,我一定會保護你。」
見鬼了!她才不需要他的保護。
倪學寶指著自己泛紅的手腕,虛弱的說︰「你握痛我的手了。」
簡文華馬上放輕力道,「對不起,我揉揉。這樣還會痛嗎?」
「你們在做什麼?」相柳走進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曾有過這一刻,他恨死自己靈敏的听覺。
原本在門外時,他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是這麼由衷的期盼,結果事實卻將他打入地獄。
倪學寶知道相柳听見了他們的對話,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表情,黑眸有如深不見底的潭水,也不急著縮回自己的手,她要知道他的反應。簡文華大吃一驚,沒料到相柳這麼快就回來。當他發現相柳狠厲的看著他的手,不自覺的,他在氣勢輸人一截,只能狼狽的放開佳人的柔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