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柴明湘心慌的拉住他的手,卻听見他發出悶哼聲,狐疑的皺起眉頭。「怎麼……你……你受傷了?」
她瞧見他的右手臂有道傷口,鮮血直流,立刻往地上一看,刀子上沾滿了血跡。
「沒事。」他縮回手,面無表情,率先邁開步伐。
她的心剎那間揪疼,深感愧疚。唉,為什麼她老是沖動誤事?又為什麼老是讓他看見,讓他出手相助,最後還害他受傷?
「柴明湘,你這大笨蛋!」她怨嘆一聲,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蘭竹房里,李悅承慵懶的靠躺在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旁邊站著神色緊張的柴明湘。
「有話快說。」他閉著眼,緩緩的開口。
「你的手臂受傷了,我替你上藥,好不好?」不等他回話,她立刻從袖口拿出藥罐,坐在他的身邊,動作輕柔的替他上藥。
他睜開眼,對上她擔心的眼眸,不自覺的緩和僵硬的臉部線條,微微勾起嘴角。
「也許像你說的,咱們的緣分不是普通的深,否則我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救你?」他的嗓音沙啞,眼神迷蒙。
柴明湘的手停下來,發現此刻的李悅承不太一樣,俊顏微紅、神態慵懶,而且性子變得好溫和,一湊近,才聞到淡淡的酒香。
「你喝醉了?」她的鼻子用力一吸,笑容燦爛。
只有酒味,沒有胭脂味,是不是代表他並沒有和青樓女子有過親昵的接觸?
「沒醉,只是喝了幾杯。」他才淺嘗幾口,沒有到醉的程度。「若不是喝酒,小賊根本無法靠近我。」
提起這件事,她看著他上完藥膏的手臂,心隱隱作痛。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每次做事都憑著一股沖動,完全忘記自己的能耐,到頭來,不是自己受傷,就是害別人受傷。」她苦笑,覺得自己好差勁。
以前她從來不認為這種個性有何不好,如今見到他因為她而受傷,開始討厭自己的沖動。
察覺她難過的心情,他垂下眼瞼,盡避內心激動不已,語氣卻很淡然,「明白就好,以後別再犯就行了。」
當他從迎春樓走出來時,听見一聲尖叫,好奇的循著聲音過去,剛好看到小賊拿著刀子威脅柴明湘。
那一刻,他的呼吸困難,想也不想便奔上前,制伏小賊,又莫名其妙的救她一命。
看著她驚魂未定的神情,他明白她肯定又是一時沖動,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安危,一股憤怒頓時縈繞心田。
氣她,也氣自己竟然輕易的受她影響。
難不成是喝醉了,容易情緒失控?
他嘆口氣,閉上眼。
「是,我絕對不會再犯了。」她用力點頭,發誓證明自己的決心。
他張開眼,眼底映入她認真的神情,不禁微笑。「我累了,你出去吧!」
「嗯,如果手臂很疼的話,要記得告訴我喔!」他沒回答,昏昏欲睡。
正要走出房間,她驟然想起一件事。「悅承,你和今日來的公子在談生意嗎?」
「不算。怎麼?該不會想趁我喝醉酒來討教致富之道?」他失笑。「我沒醉,不讓你得逞。」
她的眼神閃爍,聳聳肩。「真是可惜。」反正她的目的沒有改變,絕對會賴上他。
「讓你掃興了。」這不懂放棄的丫頭!
「那你們去青樓做什麼?」她忍不住好奇。
他眯起眼,沉聲問道︰「你跟蹤我?」
「冤枉啊!我只是路過,看到你們走進去,沒有跟蹤。」她連忙擺手,拔高音量否認。
哼!心虛的丫頭。
「去青樓還能做什麼?飲酒作樂……好奇的話,你也可以自己去啊!」
其實他並不喜歡到青樓那種地方,偏偏鄭紹信天性風流,一抵達揚州,立刻嚷著要上青樓,擁抱美人兒,他有求于他,只能跟著去。
「那里全是姑娘,我去做什麼?如果青樓有美男子,我倒可以考慮。」
她偏著頭,笑容逐漸擴大。「身邊美男成群,光想像就好心動,真好。」
美男子?真好?這不知險惡的笨丫頭!
第3章(2)
李悅承的眼神陰鵝,瞪著她,然後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入懷里,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顎。
她來不及反應,被他抱得好緊,臉頰緋紅。「呃……悅承大爺,你怎麼了?」
「你不是想試試男人在身邊的感覺?現在有現成的男子抱著你,感受如何?」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皺起眉頭。
他記得黑炭底下的皮膚雪白……礙眼的黑炭。
「感受?」她的心髒仿佛要跳出喉嚨,腦袋一片空白,鼻腔充斥他的男性氣味與酒味,好聞得讓她嘆息。
「很好……」咕噥出聲,小臉貼著他的胸膛,整個人樂飄飄。
李悅承怔愣住,看著她。
「很好?很好……」重復幾次,他開懷大笑,松開她的手。
他以為她會惱羞成怒,或是害羞得說不出話,沒想到會換來「很好」兩字,本來想戲弄她,反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柴明湘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亂說話,懊惱極了。
「罷了,是我的錯,也許是喝了酒才會做出這種事,請別放在心上。」他揮手,語帶抱歉。
「不會……」她猛搖頭,恢復冷靜。唉,被他一抱,差點忘記要問正事。
「承爺,你喜歡喝酒?」他輕哼,「雖然喜歡,不過不能多喝。」
「為什麼?身體會不舒服?」
「不是,總之,有那回事。」
「反正是喜歡酒羅?」
「對。」他懶懶的回答,「滿意沒?我想休息了。」
「滿意、滿意,你早點休息。」得到答案的她急忙點頭,迅速離開房間。
柴明湘走入暗黑的地窖,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她將燭台放在桌上,照亮室內。
靠近一甕甕的酒壇,一一打開壇蓋,嗅聞著酒香,她的眼神頓時變得迷蒙。
「多久沒進來了……原來我還是忘不了這種味道。」她呢喃。
因為李悅承,她想起刻意遺忘的過去。
她的專長是什麼?自然是承襲自娘親的釀酒絕活。
她的本名叫做華湘,娘親名為柴玉令。
柴玉令曾經在皇宮里做事,釀得一手好酒,宮中最頂級的酒都是由她所釀造,可惜長年生活在復雜的宮里,即便想獨善其身也難,她被人陷害,涉入一場陰謀,稱她與宦官勾結,有貪污之意。
所幸柴玉令在宮中的關系不錯,宮中的人幫助她逃了出來,在民間躲躲藏藏度日時結識郎君,生下一名女娃,也就是華湘,從此過著平靜的日子。
柴玉令為了生活,開始用釀酒絕活賺錢,有空便把釀酒的細節寫在冊子上,要讓自小對酒味有天賦的華湘研讀,將家傳的釀香絛這種酒類傳承下去。
然而當釀香絛的名氣越來越大後,麻煩也隨之而來,在她八歲的時候,官府的人找上門。
爹和娘想要保護女敕,將她藏在隱密的地窖,透過縫隙,她听到娘親真正惹禍上身的真相,還親眼目睹雙親被殺的慘烈畫面,她死命搗住自己的嘴巴,甚至咬破嘴唇,才沒有哭出聲,就這樣靜靜的等待官兵離開。
一夕之間失去雙親,她被迫成長,曾經怨天尤人,但想起父母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她的情景,她知道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一刻,她拋開自尊、羞恥,在大街上乞討,有時候肚子餓得受不了,還當起小偷。
流浪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終于天無絕人之路,她遇上一對好心的夫妻,他們見她可憐,于是帶她回府。
那戶人家姓石,因賣的糕點小有名氣,而賺進不少錢,是大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