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頭被迫吃碗糕,我才比較傷心吧!」直接把東西丟垃圾桶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沒有浪費食物的壞習慣,所以嘴巴嫌歸嫌,一樣每次都吃光光。
「寧可這時候你耍酷不講話,也別隨便折煞我的好意。」堆滿笑的小臉一沉,袁采芯話說得輕,但笨蛋都听得出來她在抗議。
「……」她平常使盡絕招,無所不用其極地要他多講話,現在竟希望他閉嘴,雷昶毅不禁詫異地瞅著她,唇角微微抽動。
足見他的冷言毒語已對她造成了某種程度的不愉快感覺。
有了這個認知,他心底難免升起某種程度的愧歉。
「好了,你慢慢享用我的愛心,我先走了,再見喔!」袁采芯賢慧地伺候他妥當,揮手道再見後,飛快退出他的辦公室。
狀似走得輕巧瀟灑,實際上,她的眼角已緩緩淌出一滴淚……
目送她離去後,雷昶毅視線落在兩顆白胖飽滿、淋著蒜香醬汁的碗糕上,微怔。
他沒發覺自己唇邊正懸著一抹笑意。
笑容何意,他自是不明了,也不多心去思量了。
他只知道,是袁采芯惹他發笑,他因她而笑。
很可惜,她沒看見,要見了,肯定又會驚天喜地哇哇大叫。
這女人,多愛他的笑啊!他一直都知道。
執起木匙,他朝碗糕正中心畫十字切成四大塊,再挖了其中一塊,送入嘴里。
唔,好吃!連續吃了不下數十次,他其實沒吃膩,依然覺得很好吃。
碗糕,看起來廉價,聞起來卻很香,嘗起來也十分可口。
這、這是他的菜嗎?
按理來說,不是的,可它竟奇異地一次比一次更對他的味……
等等!愈來愈對他的味的,是它?
還是她?
第6章(1)
迎上午後和煦的陽光,袁采芯愣了愣,突然發笑,這一笑,淚水跟著無疾而終。
前幾分鐘,是她神經病發作,才讓雷昶毅幾句無情的話傷得想大哭一場,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低賤的女人,連倒貼都還惹人嫌。
謗本沒那麼嚴重的,是她一時心思太敏感,嚇到自己了。
她誰呀,她是最勇敢、最樂觀、自認天下無敵的豪放女強人袁采芯耶!
區區幾句難听話就打得倒她嗎?
不,並、不、會!
「被我抓到了!我就說嘛,哪有每次我去巡查辦公室時,你都剛好在上廁所的,原來是溜出來逛大街了。」朱經理粗魯地提起袁采芯的衣領,準備把她拎回去。
「經理,我、我只跑出來一下下。」才打起精神準備以最快速度奔回公司的袁采芯,這下倒了大楣,竟當街被主管逮個正著,百口莫辯。
「都被我逮到了,你還敢強辯?」
「經理,不要這樣啦,很難看耶。」袁采芯輕輕掙扎著,唯恐用力過當,反而把「弱不禁風」的朱經理給撂倒。
「從今天起,你要敢再溜班出來亂晃,我就老實呈報上去,讓上頭扣你薪水。」
「我不是出來亂晃,真的!朱經理,請你相信我。」若非朱經理老得可以當她爸爸,她才不可能乖乖任他拎著走,給他一記過肩摔再踹一腳都有可能。
「找你的情夫去了,是吧?」朱經理眯起眼楮,看穿她在耍什麼把戲。
「呃,不是情夫啦。」袁采芯干笑,有理說不清的八卦,傷腦筋。
「總之,是去找雷昶毅。」
「呃……」除了干笑,袁采芯也沒能有別的反應了。
「傻笑!上班時間溜出來約會,一次兩次,讓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但你一犯就是幾百次,隨便逮都逮得到,誰還有那麼大膽子敢裝沒看見啊!」朱經理不罵則已,一罵便是口沫橫飛。他好歹是個主管,底下人出錯,他難逃究責,要是她害他年老丟工作,他就是死作老鬼也不饒她。
「經理,大庭廣眾的,罵小聲一點啦,您老人家身體也不是太好,小心中風……」袁采芯貌美如花,一路被個老頭子拎著走,還罵得狗血淋頭,真是情何以堪。
「不知反省,還詛咒我中風,等回公司不好好參你一本,我就不叫朱大炮。」朱經理大炮先生年老力衰不需顧形象,根本不管她那麼多。
「嗚!哪有這樣不講人情的啦!」袁采芯哭喪著臉,低聲哀嚎。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多多少少會對這對拉扯不清的老男人和輕熟女投以異樣眼光並為之訕笑。
唯有在對街的雷向山透過豪華轎車玻璃窗,冷盯著那低俗沒水準的一幕;他並不將之視為有趣,相反的,還深覺羞恥及不悅,臉色愈來愈難看。
始終想不明白,為何他那向來眼高于頂的兒子會跟袁采芯那樣的女人有所牽連,還佔據了為時不短且篇幅不小的八卦新聞版面。
然無論如何,他不能再默不吭聲了。袁采芯到底與多少男人牽扯不清,他管不著,但若其中包括他的兒子雷昶毅,那麼他便不能坐視不管。
為了維護雷家素來良好的名聲,他必須制止兒子繼續與袁采芯糾纏下去,他定要找個適當時機與兒子好好談談。
自從袁采芯溜班外出被朱經理逮個正著後,朱經理為防止她繼續為情沉淪而誤了公事,便請辦公室同仁隨時隨地監視她;除此之外,朱經理還特地付予她重責大任,加重她的工作分量,致使她從早到晚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下班回到家洗完澡倒頭就呼呼大睡,別說實地跑出去約會,光是連用想的也沒時間和力氣去想了。
現實如此,她只得暫時收心,把皮繃緊,不再造次,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她「銷聲匿跡」宛如從人間蒸發,而原本以為正好可以落得耳根清靜的雷昶毅,卻反而覺得不對勁了。
一天沒見到她,心情愉悅,神清氣爽,爽得不能再爽。
三天沒見到她,心情平靜無波,不痛不癢。
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矛盾,半爽半不爽。
七天沒見到她,心情急轉直下,鬼詭的竟感到非常不爽。
十天沒見到她,心情達到忍耐極限,好像三餐不對味、從沒吃飽過,幾乎要火山大爆發。
十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無端低落,見鬼地擔心著她,該死地想馬上見到她!
他想確定她安好無恙,他不喜歡為她煩惱……
然而,他又怎允許自己放段主動去見她?
之前他動不動就趕她走,無情地說不想再見到她,若他現在反過來跑去找她,豈不等于自掌耳光、拆自己的台嗎?
不行,他要忍住,並且狠狠打消這個念頭,免得到時被她看笑話了。
可該死!他愈努力壓抑波動的心思,想見到她的就愈加強烈翻涌。
意志力失控的感覺,使向來心思沉穩的他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掙扎。
他不只心神不寧,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但,或許他天生是個幸運的人,他的心聲被老天爺接收到了——
這天晚上,他剛結束一個飯局從餐廳里走了出來,因連日牽掛著袁采芯而備感心緒低蕩的他,竟迎面撞見她一手提著偌大公事包、懷里攬著一大落資料袋,步履蹣跚地走在人行道上,教他瞬時激動得胸腔飽脹,差點爆開!
太好了!老天爺真好心,讓他以街頭巧遇的方式解決了他的舉棋不定與矛盾,面子和里子全幫他顧足了。
「咳!」不想錯失良機,他跨大步擋住她,以一聲不甚禮貌的輕咳打招呼。
「喔,對不起。」以為自己擋了人家的路,袁采芯埋頭低聲道歉,一臉恍惚地與雷昶毅擦肩而過。
「袁采芯。」雷昶毅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