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引來魚兒入網,難道不用撒下大把的餌嗎?」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弧,長孫承音輕聲反問。
他知道只要說成親事,那行事總是小心謹慎的康宗年就會欣然入網,認為他終于願意再次與自己交好,如此一來,康宗年便會更加快和八王爺秘謀纂位的動作,好讓自己盡快重蒙聖寵。
唯有讓康宗年自以為勝券在握,八王爺一黨才會掉以輕心,這樣他也就能為皇上將謀逆的勢力一網打盡。
「有時我真好奇,皇上到底是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為他賣命?」瞧著好友那誓在必得的樣子,居夙升不禁問道。明明就不是無情之人,偏偏為國家做盡冷血之事,不但對敵人毫不留情,對待自己也同樣的嚴苛。
「好處嘛……」長孫承音沉吟著,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沒有。」
他這麼為皇上做牛做馬,的確沒有好處,唯一的報償就是保住車家一家大大小小的性命。
六年前當他查出車元玉亦是官家之女,同時發現車尚書犯下大錯時,他就已決定用已身的自由來換取她的安好,也和皇上談好了條件—他會用自己的婚姻誘得康宗年上鉤,繼而找出八王爺謀反的證據,只求未來車家父女免干獲罪。
事實上,那車耀東應該也知道自己罪有應得,天底下一心認為車家清白的人,可能就只剩下車元玉一個了。
冷不防地,腦海里又竄出她那咬牙切齒的清麗臉龐,長孫承音搖了搖頭,卻不可否認有了她之後的王府,真的很「熱鬧」,呵呵……
「既然沒有好處,那你干麼這樣拚死拚活的?」只是單純為了與皇上的兄弟之情嗎?居夙升相信事情絕對不只這麼簡單。
突然想起好友方才盯著畫像瞧時的眷戀眸光,莫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眼熟的女人?
可是,那女人究竟是誰?
居夙升努力地想了又想,一時還是想不出來,但他不肯放棄,突然間,一張富有生氣的清秀臉龐跳入了他的腦海。
像……像極了,難怪他覺得畫中人眼熟,不是正巧幾天前才見過嗎?只不過畫中之人氣質嫻靜淡雅,而現實中的人則神采奕奕、一身傲骨。
「你……你……」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指著長孫承音,好半晌才緩過氣來問︰「你喜歡的是車元玉那個女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許多事或許就兜得起來了,他一直覺得好友對待車家小姐的態度總是特別包容,本來還以為是弄兒的關系,卻沒想到根本是因為好友自己情有獨鐘。
「我沒有。」對干居夙升的臆測,長孫承音想也沒想的便否認,他明日就要去康家提親,這個時候坦誠自己的感情,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只是這句否認來得又急又快,恐怕不單是居夙升不信,便是連他自己都有點心虛。
斂下黑眸,他不再多說,只是冷靜地走回書案後坐下,沉默地繼續辦公。居夙升很清楚,好友這舉動是無言的逐客令,雖然還有滿腔疑感想問,可是他也只能模模鼻子轉身走人。
這其中究竟還有什麼糾葛呢?他真是好奇死了。
第5章(1)
「不……不要……放開我……你放開我……」
細細的低喃在漆黑的夜晚響起,原本應該舒適躺在榻上享受好眠的人兒,卻破天荒地輾轉吃語著。
她作惡夢了!
看著車元玉額上那豆大的汗珠,還有過于急促的呼息,長孫承音知道她作了惡夢。望著她陷在恐懼中,他連忙想要伸手搖醒她,可手才剛伸出去,卻又僵在半空中。
若是現在搖醒她,他要怎麼解釋自己為何半夜像個采花盜般地模進她房里?可是不搖醒她,難道就這麼任由她被夢魔糾纏,一夜不得安眠嗎?
理智與心疼在他的心中拉扯著,他想起當年礙干皇命不得不迎娶康柳吟為妻時,他也曾這樣著了魔似的,一度溜進車家夜探她的香閨,窺視她甜美的睡顏。
他承認,自己內心對她那份渴望而不可得的感情愈來愈壓抑不住了,無奈他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不要……救我——」終于,一聲低喊驀地響起,原本被惡夢纏著的車元玉突然睜開眼坐起身,醒了。
美眸透著一股迷蒙,她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呆呆的發著愣,好半響才回過神。
六年了,雖然事情發生至今已經六年,但每回一夢見當時的情景,還是讓她驚懼萬分、香汗淋灕。
那時……還好有「他」,若非是他救了她,只怕現在世上再無她這個人了。只可惜在那當下的她太過驚駭慌亂,對干他的面容記憶模糊,唯一記得的是他為了護她周全,曾經被惡人在手臂上劃下深可見骨的一刀。
這幾年,她曾試圖要尋他,可卻找不到好法子,總不能教她去翻每個男人的衣袖,瞧瞧手臂有沒有刀疤吧?
想到這里,她略顯無助地搖了搖頭,床尾的一個人影突地就映入眼簾。
她結結實實地被嚇一跳,只差沒有從榻上一躍而起,本要放聲大喊,可再定晴一瞧,那人竟是這宅子的主人長孫承音?!
「你……」他怎麼在這兒?
她狐疑地環視四周,確認這是她的房里沒錯,可既是她的地方,他怎麼三更半夜柞在這兒瞧她?
「你為什麼在這里?」一掃方才的迷惘,她霍地瞪大眼,厲聲質問道。
「听到呼救聲,以為有人夜闖王府,所以才進來瞧瞧。」即使偷窺被她給逮個正著,長孫承音仍舊氣定神閑,神色未變地淡然說。「沒想到卻見你被惡夢糾纏,正想喚你醒來,你便自個兒嚇醒了。」
「我不是嚇醒的。」就算是,她也不打算在他面前承認,她有自己的自尊與驕傲。
「好,你不是被嚇醒的。」看出她在逞強,他也沒點破。「你只是作了惡夢,然後……突然醒來。」他順著她的話說,可是語氣間卻隱約有抹讓人無法忽視的笑意。
懊死的,這個男人是在取笑她嗎?想到這里,車元玉立刻狠瞪著他。
長孫承音只覺得玩味,如果目光能殺人,他相信自己此刻早己干瘡百孔。
「就算听見聲音,你憑什麼擅自進來我的房里?」她試著不去理會他眸中的嘲笑,即使他是這座王府的主人,但這里是她的閨房,他沒道理如入無人之境,還這麼理直氣壯。
她氣壞了,完全沒有發現自個兒竟然只穿著單衣,就這樣下床大刺刺又氣呼呼地站在他面前。
「我說過,我只是以為你有危險。」長孫承音面不改色地說著謊,仿佛他所言真是事實。
「你……」瞧他那毫不心虛的表情,原本滿腔怒火的車元玉頓時一怔,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自己該怎麼反應,便見他突然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巧勁一旋將披風往她兜頭罩下。「你干麼?」活像只刺蜻似的,她將他的每個舉動都解讀成有惡意,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
「姑娘,名節很重要。」莫名其妙地說出這句話後,他便旋身走人。
他這是……不戰而退嗎?
車元玉完全不懂他話語里頭的意思,瞪著他的背影,她驀地微頓,他的身影和那閑涼的語氣,她怎麼好像……有些熟悉?
她嚼愣地望了好一會,然後在他替她闔上門扉的那刻,這才低頭審視自己,發現他要將披風罩在她身上的原因。
原來氣急敗壞的她,竟然忘了自己只穿著單衣就這麼毫無遮掩地站在他面前,嬌美曲線若隱若現不說,氣怒的呼息更突顯了她胸前美好的弧度……白哲的臉龐霎時爆紅,訝然的低呼聲回蕩在她的屋里,「天啊!這個該死的、天殺的男人!他竟然……竟然就這麼眼睜睜地看她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