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這是我和妙禾的一點心意。」姬君吟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銀票,面額雖不大,卻已經是她們能做的極限了。
這一回車家出了事,連帶的也影響到姬家和崔家,她們的爹親一並被視為同黨,雖然沒有被抄家,父親的官位卻也降了品級,並罰俸一年。
因為長輩們皆怕再受牽連,早已警告她們與車元玉斷了往來,更是不肯再讓她們支錢來幫忙,所以她們只好自己東挪西湊的湊出這幾十兩銀子,希望能助好姊妹度過眼前的難關。
望著那張薄薄的銀票,車元玉心一窒,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推拒的資格,這筆錢不但可以替爹延醫治病,還可以讓她做她想做的事。
三人緩緩圍著桌子坐下,姬君吟瞧著車元玉眼眶下的暗影,忍不住心生憐惜地說道︰「這陣子辛苦你了。」
雖然她家所受的牽連不深,卻也絆得她無法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對于這點她一直耿耿于懷,今兒個又見好姊妹如此憔悴,她更是憂心不已。
如今的車家堪稱落水狗,人人見了不踢上一腳就不錯,元玉卻還要顧及生病的父親,生活可以想見有多困難。
「辛苦?」車元玉啞聲重復著這兩個字,最終卻只是苦笑搖頭,說道︰「我不辛苦。」
認真說起來,她現在不過是在回報父親的養育之恩,饒是讓她舍盡一切她都願意,又怎會喊苦?
「怎麼不辛苦,我瞧元玉姊姊的眼窩都青了,臉色更是蒼白得緊……不行,我要回去找我爹,跟他多要些銀兩。」雖然歷經劇變,但崔妙禾天真的性子可一點都沒改變,還是那樣的說風就是雨。
話聲未落,她人已經霍地起身就要沖出門外,幸好車元玉眼明手快地扯住她。
「快別再去煩你爹了。」這回崔家也沒少受牽連,崔家老爺還能讓妙禾來見她,不至于失去姊妹之情,她已經很感激了。
「可是……姊姊你……」雖是風風火火的個性,可崔妙禾到底心思也不糊涂,冷靜一想知道今兒個父親肯讓她拿出私房錢來援助已是極限,于是只好頓住了腳步。
「我沒事,你瞧我這會不是好好的嗎?」車元玉道。
盡避吃食差了點,但典當些貼身首飾也能撐上好一陣子,唯一比較傷腦筋的就是她爹的病得請大夫,所以她才會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姊妹們的好意。
「真的沒事嗎?」看她一副淡定的模樣,崔妙禾原本急怒的心情終于好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嗯。」車元玉語氣肯定地頷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兜圈子,她索性開口問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去舉發咱們這幾家的嗎?」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她想找人算帳也得先找到正主兒,那個舉發之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慘了她們三家,她自然也不打算讓他好過。
說起這個,姬君吟和崔妙禾心頭原有的憂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同仇敵愾的怒氣。
「听說是當今丞相長孫承音、戶部侍郎居夙升及平遠將軍柴折霞三人聯手參奏的。」
「我也听說居家有分。」崔妙禾語氣憤憤不平,堪稱咬牙切齒,顯然她的怒火特別針對居家。
車元玉眉心一蹙。長孫承音嗎?
她早就听聞長孫承音為東勤王府的家主,身為皇室唯一外姓王爺又官居丞相之位的他,不但有著無儔的俊容,更有滿月復無比細膩的心思,如果陷害父親的對象是他,那麼事情難免棘手。
她抿唇不語地思索著,不解長孫承音為何要陷害她爹?而憑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要如何才能替爹討回公道?
「你在想什麼?」見她一副深思的模樣,姬君吟心中不免憂心,元玉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想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爹受委屈,這口氣無論如何她一定想討回來,可……對象是堂堂的東勤王兼丞相啊!
一個落難的尚書千金,一個是聲勢如日中天的皇上寵臣,這樣的對峙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我在想,我們車家與那長孫承音究竟有何仇怨?」車元玉坦白道。如果無仇無怨,長孫承音為何要將注意力放在她爹這樣一個盡忠職守的官員身上,除去了她爹,他又能得到什麼?
「妙禾,你別添亂了。」沒有漏看這丫頭眸中的躍躍欲試,姬君吟連忙輕斥,就怕她不知輕重,陪著車元玉不顧一切的胡鬧。
「我哪有添亂?」崔妙禾不服氣的嘟起嘴,最近她們三個之所以過得如此狼狽,罪魁禍首不就是那幾個朝廷新貴嗎?
因為這件事,她爹一反常態的不想讓她再來見元玉姊姊,甚至還積極地拉攏平遠將軍柴折霞,說是唯有她嫁進了將軍府,才能保住他們一門的富貴。
哼!她才不要呢!任何與元玉姊姊為敵的人,就是她的敵人。
第1章(2)
見到她滿心盤算的模樣,姬君吟有些心急地開口說道︰「元玉,別做傻事。」
「做什麼傻事啊?」崔妙禾听著兩人的對話,有些模不著頭緒的問,但卻沒人回答她。她左瞧瞧車元玉的若有所思,再看看姬君吟臉上的擔憂,霎時頓悟,「難不成……元玉姊姊是要找長孫承音算帳嗎?」意識到這一點,她臉上洋溢著難掩的興奮,完全沒有姬君吟的憂心如焚。
想到這里,崔妙禾再次心直口快地說道︰「本來就是他們胡亂栽贓,才累得車尚書被罷官抄家,這口氣難道咱們不該替元玉姊姊討回來嗎?」
「妙禾,快別胡說,你要知道長孫承音現下可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就連一品大臣見了他,還得向他問安,咱們既無權勢亦無證據,怎麼報仇?」姬君吟就事論事道。
再說,由她偷听到爹與幾位來訪大人的談話中,隱約已猜到這回他們三家一同遭難其實並不真的那麼冤枉。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長孫承音已經手下留情了,這事若真要掀了天似的鬧起來,車伯父就算是被斬首流放也有可能,如今不過是抄家摘帽已屬萬幸,她擔心如果元玉再去招惹長孫承音,真要觸怒了他,誰知還會鬧出什麼事來。
「可是……」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她們三人的家族蒙冤不白嗎?這口氣車元玉可咽不下!
「現在這事正在風頭上,你別心急,就算真的要做什麼,也得等事情先平靜一些再說。」知道以車元玉倔強的性子,若是直言阻止只怕行不通,更不會信父親車尚書真有罪,于是姬君吟只好拐個彎勸道。
抬眼凝望姬君吟好一會兒,車元玉出乎意料之外的點了點頭。
「好,就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這怎麼行?」原已蓄勢待發的崔妙禾听到這話哪里肯依,耐不住性子的揚聲叫道。
但車元玉卻只是淡淡地開口說︰「君吟說得有道理,現在的確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還是如君吟所說的,再過一陣子吧。」車元玉斂下眼。方才君吟的那席話提醒了她,有些事她得單獨去做,無論是君吟或是妙禾,目前都還是官家子女,一旦她的計畫失敗,首當其沖受影響的便會是她們和她們的家人,所以她萬萬不能拖她們下水。
「好了,我出來很久,也該回去了。」不等她們再多說什麼,她揚起清淡的笑容,挺直背脊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茶樓。
她捏緊手中救命的銀票,決定先去請大夫,眼下還是安置好父親最要緊,至于其他的,她心中早有定見,不會是君吟三言兩語便可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