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松點頭,「趙老師,真的不用客氣,以慈是真心感謝你,才會請你吃面。」
趙士平站起身,兩只手還在滴水,他先是無語,利用這個機會打量眼前的男人,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只是想,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不好意思每次都讓她虧錢。」
汪如松淡淡一笑,「以慈,以後就收老師的錢,沒關系的。」
「可是……」
「你可以多放一點面,或是多切一點鹵味請老師,這樣不就行了?」
汪如松的建議真是棒,方以慈頓時笑得很開心,「對喔!我怎麼沒想到?那……老師,你以後來吃面,我會給你多一點。」
換趙士平煩惱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老師,各退一步吧!讓以慈有個對老師表達感謝的機會,以慈過去真的很辛苦,所以她對願意幫助她們姊妹的人更是感謝。」
說得合情合理,讓趙士乎完全無法反駁,只能點頭;趙士平真是訝異,沒想到眼前這個小了自己幾歲的男人,三兩下就把問題解決。
只是這男人的態度好像是在解決以慈跟他的糾結,不希望他再有機會來煩以慈,他是誰?
「你是……」
「我叫汪如松。」伸出手,與對方握手。
趙士平無言,只能回握,很明顯的,這男人的氣勢壓過了自己,在他面前,他甚至連多說一句話都可以感受到壓力。
兩個男人簡單聊了幾句,趙士平就先離開了,因為他听見鄰近學校的鐘聲,知道午休時間已經結束,他必須回學校上課。
雖然他對這個名叫汪如松的男人很好奇,更感到一陣危機,這個男人怎會突然出現在方以慈身邊?
他們是什麼關系?
送走趙士平,方以慈帶著大大的微笑看著汪如松;他也回以熱切的笑容,盡避心里隱約有點不舒服,為了方才那個男人。
「你吃過了嗎?」
「還沒,你呢?」
「我……」話還沒說完,一旁就有人喊出聲。
「老板娘,我的面還沒好嗎?」
方以慈一驚,連忙賠禮道歉,「對不起,馬上來。」立刻奔回爐前忙。
汪如松看了看四周,看到那一大盆還沒洗的碗盤,他不顧自己穿著西裝,只管月兌下外套,卷起袖子,拿起菜瓜布開始洗碗。
這一次,方以慈沒發現他在洗碗,兀自煮著面、切著小菜,她似乎覺得讓汪如松幫忙洗碗很理所當然。
或許她總覺得,可以讓如松幫她做這件事,但絕對不能麻煩老師。
親與疏,似乎也在一瞬間畫出了界線。
時間來到兩點半,方以慈又忙了一個多小時,她當然還沒吃飯,事實上,她已很習慣兩點半以後才用午餐,畢竟要等到這個時候她才能真正放松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她坐下來,扶著酸痛不已的腰,擦去滿頭的汗,喘口氣,看了看四周……奇怪……剛剛是不是有個人在這邊?
誰啊……
「不對啊!如松呢?」迅速站起身,不顧自己的腰側傳來如電流般的痛楚,方以慈跑到門口看了看四周,就是沒看見人。
「如松回去了喔……」心里好失望,想起如松好像說他還沒吃飯,結果沒煮碗面給他吃,他就走了。
再看見那已經洗干淨晾在一旁的碗盤,心里更是歉疚。
如松什麼也沒吃,甚至還洗了幾十個碗,結果就走了。唉——她實在太忙了,忙到連如松什麼時候走都不知道……
真的好失望,方以慈扶著腰坐回位置上,突然間,她發現自己好像籠罩在一種失望與寂寞中。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更發現怎麼時間變得好慢,日子變得好無聊……奇怪,這麼久以來,她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怎麼現在她會覺得好無聊、好寂寞……
「干嘛坐在這里發呆?」
抬頭看見站在眼前的男人,方以慈高興的立刻站起來,「如松……」但同時,她的腰似乎閃到,更痛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白……」
咬牙忍耐,拼命擠出笑容,「沒事啦……你跑去哪里了?你不是說你還沒吃飯嗎?」
「我跑去買這個。」
「什麼?」
從身後將東西拿出來,是一杯飲料,高舉在方以慈面前,輕輕晃了晃,汪如松以為這樣的動作可以引起她的記憶,結果她卻一臉胡涂。
「這是什麼啊?」
汪如松有點訝異,打開杯口的塑料蓋子,放到她面前讓她聞一聞氣味,「你忘記了嗎?」
「這是拿鐵?」
「你的鼻子比你的記憶力好!」
方以慈笑了笑,不好意思到了極點,「對不起……我有好多年沒喝拿鐵了。」所以才會連帶想不起來這屬于兩人之間共有的記憶。
他更訝異了,「你這些年都沒自己買來喝嗎?」
「這很貴啊!我怎麼會亂花錢?」
「可是你不是喜歡喝嗎……」汪如松突然一窒,以為自己弄懂了一些連以慈都不懂的事。
是不是因為這十二年他離開她,沒有他為她買拿鐵,她也就忘記了拿鐵的滋味?
「不管了,喝喝看,趁熱。」
第5章(2)
接過杯子,方以慈笑得很開心,就著杯緣喝了一口,卻瞬間皺緊眉頭,嘟著嘴唇不發一語。
「怎麼了?」
「沒有啦!」
「是不是壞掉了……」
「不是不是……好苦喔!」
「好苦?」沒想到會從她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
接過她手里的飲料,汪如松喝了一口,發現與記憶里的味道一樣,連他這種十多年喝拿鐵的次數以十只手指都數得清的人,都不覺得味道有變。
當年與她交往時,她最愛喝的就是甜到不行的拿鐵,有幾次她分享給他喝,讓他喝了都皺眉頭,以為加糖免費。
現在,她覺得太苦了?
「不過……還是很好喝啦!雖然真的有點苦,謝謝你。」吐了吐舌頭。
汪如松笑了,點點頭,他知道了——以慈嘗到的味道都反應了她當下的心情,這十二年的辛苦,讓以慈早就忘記甜的滋味,她嘗逼了各種生活的辛酸,早就不習慣甜蜜的感受。換句話說,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只能嘗到苦的滋味。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方以慈對著他笑著,「你不是還沒吃飯嗎?」他點頭回應,「那我煮面給你吃,你要吃什麼面?」
「都好。」
「那你等我一下。」
汪如松找了個座位坐下,方以慈站在爐台前煮面,店內再無他人,兩人就這樣聊著天,彼此訴說著這段時間的生活點滴,包括那四個人在學校的弟妹。
十分鐘後,方以慈端著兩碗面,還有一些鹵味,來到桌前,坐下和汪如松一起用餐。
她很開心,甚至很興奮,可以跟如松一起吃飯,喜悅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汪如松都看到了。「剛剛那個趙老師常常來吃飯嗎?」
「大概一個月一次吧!他說因為我都不收他的錢,他反而不敢常來,可是以前他真的很照顧以恩和以惠,所以我很感激他啊!」
「我想因為他……算了。」同樣是男人,他懂那個人的心。
或許就是因為知道那個趙老師的心,所以方才他一出現時會這麼明顯的帶著敵意,急于想要在那個男人與以慈之間畫清界線。
沒想到他汪如松也會嫉妒……
「因為什麼?」
「趕快吃面吧!」他才不可能跟她說。
「你每次都這樣,都不跟我講……我就是比較笨嘛!」
汪如松笑著,「你不笨,你至少養大了兩個妹妹。」
「你也是啊!」
嘆息,「……我們怎麼每次聊都是聊我們的弟妹?」
「可是我很開心,可以有以恩和以惠當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