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串听得唐湘邑頭都疼了,尤其是最後一句。這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最終決策權盡避在他手里,但簡礎洋若不幫著他拿捏一些,會很麻煩。他冷冷瞥了簡礎洋一眼,在那份檔簽下自己的名字。「拿走。」
簡礎洋從善如流,收回公文,這才不疾不徐道︰「我已經叫開發部的人下去查究竟是誰煽動地主,沒意外應該是同業,沒直接來搶就代表對方評估過,那塊地不值錢,敵不動我不動。周年慶的企劃案我會再跟副總討論商量,排唐條款則由招商部先去處理,那時可能需要你出面表示一下誠意。十二樓的展演空間,很遺憾我們後半年的檔期滿了,都是簽了約的,相信那位小姐不至于太無理……夫人方面,你再花些力氣安撫就行。」
「嗯。」唐湘邑很滿意,即便看不太慣這個異母弟弟,可他的工作能力倒是有目共睹,為己所用不失為樂事一樁。「我還當你最近被愛情沖昏了頭,沒料辦事挺牢靠。」
簡礎洋冷不防道︰「Mia後天的班機飛邁阿密。」
唐湘邑一愣,表情不變。「喔,所以?」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不過還是告訴你一聲。」
「嗯。」唐湘邑沒否認,只把玩著手里的鋼筆。前妻的行蹤,他確實掌握得很清楚。「給她安排最好的位子,好歹她也曾是唐家人,不能委屈了她。」
「放心,Mia從不委屈自己。」唯獨為了唐湘邑的事——這句話,簡礎洋藏在心里,沒講出來。
「確實如此。」唐湘邑笑了笑。「我就欣賞她快刀斬亂麻的風格。」就像說不見他就不見,受不了了就離婚,不想待台灣了就遠走。
簡礎洋毫不客氣,直接吐槽。「那也是有人先做得干淨利落。」
唐湘邑呵呵笑,笑得很開心,完全沒被冒犯了的惱怒。「行了,管好你自己的女人,別煩我。」
「是。」簡礎洋拿好文件離開辦公室,他這位難纏兄弟的事,他管不動也不想管。
秘書小姐湊上來,剛好看見他神態嚴峻,不禁問︰「特助,怎麼了?」
「沒事。」他一笑,在多余的顧慮介入前,將卷宗遞給她。「幫我拿下去給人事部,請他們立即發函處理。」
「好的。」秘書領命而去,簡礎洋吐了口氣,苦笑。他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但目前,這是他唯一想得到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的方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杜樂茵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
「調到內部?為什麼?」
「這……人事部講的……」組長顯然也很傷腦筋,中午人事部傳來公文,說是要將杜樂茵「暫時」轉調內部,任職總經理特助的助理,而且三天後就得報到。
說調就調,完全不合乎規章及正常程序,偏偏上頭老大直接發話,又說只是人員暫借,很難推拒。
杜樂茵目瞪口呆,超級傻眼,將那紙公文翻來覆去研究好一會兒,上頭只簡單寫道因為人力短缺,要她轉調內部,期限未定。
這實在太荒謬,全「棠人」上下多少員工,她就不信隨便找個人支持頂替會有多難?
如今卻動到身為小小樓管的她頭上,她很難不懷疑這事跟簡礎洋有關。
但,為什麼?
「都半年了……」她喃喃,迷惑、不解……以及一想到他便不由自主產生的疼,各種情緒在她體內沖撞,最終只化為一聲無奈嘆息。罷了,又能怎樣呢?他身處高位,真想把自己怎麼樣,還不是一句話說了算?
即便她想離職,按規矩需得一個月前提出,何況她又沒做錯事,為何得因他人任性,被迫放棄適合自己的工作環境?
總之兵來降擋水來土掩,她無可奈何,決定先了解情況後再說。
第7章(1)
她花了三天時間把手邊工作移交出去,才轉往內部報到。
總經理室位于「棠人」大廈最高層,她搭上電梯,看著樓層數節節高升,原先驚惶不安的心逐漸平定下來。不要緊,沒事,她可以做好自己……
她暗暗給自己打氣,所以再見到簡礎洋時,已沒了先前在員餐不期而遇時的狼狽。
簡礎洋見了她,那深幽沉定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光,他與秘書交談到一半,停頓下來瞅望她,好似看她是他這刻最重要的事那般。他嚴肅抿緊的唇掀動,喃念著什麼,最後蕩開一抹淺淡笑弧,道︰「杜小姐。」
她一愣。
隨即有股羞惱感自腳底涌上,她差點以為……他會用以前那個方式稱呼她,甚至都做好請他改正的準備。
太丟臉了……杜樂茵咬唇,收斂心思,任由簡礎洋帶她認識環境,講解工作內容與流程,從頭到尾未置一詞。
她很認真地拿了個小筆記本記錄,很少抬頭,這也使得簡礎洋可以更貪婪地看盡她的容貌。
近距離一瞧,才發覺她發型和以往有了不同,剪短了些,燙了卷度,看起來更成熟了。
他曉得自己行為不當,公器私用,這般荒謬只為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他無法再佯裝紳士地遠遠看著她與另一個男人發展親密關系,再說一句「祝你幸福」……
他撐不下去,就快發瘋,而她的作用相當于餓死前的一口糧,即便行徑再粗魯難看,只要不想死,就非得搶到手里,無所謂良知。
簡礎洋事前想了很多理由解釋這次荒腔走板的調動行為,最後決定等她問起,他便坦然相告,不料從頭到尾她都沒肯開口,這令他迷惑,不禁問︰「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有。」杜樂茵抬眸,清潤的黑眼望著他。「公文上寫‘暫調’,這暫時需要多久?」
簡礎洋愕住了。
她目光不變。「給我一個時間。」
他下顎繃緊,雙唇掀動,好一會兒才說︰「一個月。」
「就一個月?」
「是。」
「好。」杜樂茵接受了,準備去領她的工作來做。她沒問簡礎洋為什麼大費周章把她調過來,那不是她該關切的事,她不想多費力氣,只求穩穩地維持自己的步調。
她打定主意,采取軟性不合作,簡礎洋一下子就領會了,緊接而來的便是一陣椎心刺骨的痛。她不在乎他意欲何為,只盼何時可以掙月兌,甚至連不滿之類的私人想法,她都吝于展現。
不僅僅如此。
不論如何,兩人公事上總有牽絆,作為他的短期助理,即便她內心再百般不願,有些不懂的事項還是得詢問他。可她安靜了整天,不時出去又有點沮喪地回來,簡礎洋不解地跟隨,看見她抱著東西,拿著筆記本詢問秘書小姐。「不好意思,關于這部分……」
那位秘書小姐抱歉地笑了笑。「我現在很忙,沒空,你要不要直接問特助?」
「喔……」她垂下眸來,接著又去問另一名秘書。「抱歉,這個……」
對方搖搖頭。「你直接去問特助會比較清楚喔。」
並非秘書大人們不近人情,或者分身乏術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先前簡特助特地打過招呼,若杜樂茵有任何問題都請她直接問他,他們不敢冒這個被上司記恨的險。
杜樂茵不清楚狀況,杵在那兒,有點愣愣的,像只迷路的小兔子。簡礎洋在門外看著,不禁失笑,但接下來,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只見杜樂茵鍥而不舍,硬是把整間秘書室的人全問過了,偏偏沒人回答。簡礎洋躲在一旁,看她訕訕地走出來,本以為她放棄了要去特助室找他,不料竟是走往樓梯間。
她掏出手機,另一端似乎有人接了。「喂?蜜亞,你到邁阿密了吧?喔,沒啦,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