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女人,見之亦不由心中怦然,何況男人。然而場中唯一的男人宴十二的目光卻落在她抱著的孩子身上,眼中露出擔憂的神色。
「哎呀,你擋著我的路了!」她雖不是規規矩矩地走直線,但是如果前面站著人,亦不會繞道,而是素手輕揚,將擋路之人推了開,才又繼續往前走。怪的是被推之人竟無法反抗,便像是乖乖給她讓路一般。
眾人傻 地看著少女走到風冥面前,然後突然手一伸,將孩子塞進了她的懷中,而後拍了拍雪白的小手,大大地吐出一口氣,「呼——終于交差了!」
那孩子正是阿大,被這樣大的動作一丟,當時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楮迷迷糊糊地看了抱著自己的人一眼,而後驀然瞪大眼,倏然清醒過來。張開小手緊緊地抱住風冥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風姨……你不要阿大了……嗚……」
少女偷偷睨了眼風冥的神色,不自覺伸手往額上抹了把冷汗。幸好不是在自己懷里哭的!
「大小姐,你帶他們父子走吧,這里交給本小狐。」她豪氣地一擺胸脯,十分義氣地道。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寧可對著一干凶巴巴的大人,也不願去伺候一個喜歡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孩。
「嗯。」風冥輕輕拍了拍阿大的背,目光冷然掃過江久竟一干人,而後拉著宴十二從容走了出去。
宴十二看出少女沒有危險,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回到住的地方,收拾了東西,三人方才離開江家。阿大始終抱著風冥,連宴十二也沒有辦法接過來。
讓宴十二奇怪的是,一路順暢得讓人意外。也許,是因為身邊這個女人吧。他想,目光不由自主落向不緊不慢走在自己身邊的風冥。
「我們以後要去哪里?」他問,突然間覺得好像有了依靠,再也不用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了。
此值深夜,人們已經睡沉,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偶爾可以听到一兩聲狗吠。
「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風冥淡淡道。突然覺得脖子又是一緊,哭累了的阿大竟然沒有睡去,听到兩人的話,緊張起來。
「風姨,你不要再丟下阿大和爹爹,好不好?」
真是……風冥無奈,平生首次感到小孩的難纏,伸手安撫地模了模阿大的小腦袋,「以後不會了。」在天劫之前,她都不會去找風離的麻煩,當然如果風離主動來招惹她,又另當別論。除開風離,這天下間再無她可掛心之事,即使陪著他們父子一生一世,也沒什麼。
宴十二微微偏過臉去,掩飾住眼中的笑意。
「這附近有家鬧鬼的屋子,咱們今天晚上暫時在那里歇息。」風冥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不上為什麼,宴十二總覺得她這次回來後似乎有了一絲「人味兒」。雖然仍然冰冷如初,眼楮卻再不似以往那樣冷漠深邃得如同夜色中的蒼穹,沒有絲毫人類的情緒,空闊得讓人害怕。
「好。」過了半會兒,他才想起她是在同自己說話,忙應了聲。
說話間,已離開了城中的主道,拐進一條巷弄。兩旁是高牆,遮住了微弱的天光,使得巷子內更加森黑。無風,寂靜的巷道中只有兩人細微的腳步聲以及呼吸的聲音,阿大又安靜了下來,連呼吸也幾不可聞,似乎是被這里的陰冷嚇倒了。想來即使是在白天,這里亦應比其他地方來得陰暗。
「到了。」風冥的聲音突然響起。
宴十二只覺腰間一緊,尚未看清周圍的環境,人已隨風冥騰空而起,輕飄飄地躍過一道高牆,落在一個人家的院子里。
好俊的輕功!他心中暗暗喝彩,仔細打量起他們的落身之處。
確是一個已廢棄的庭院,人高的雜草,枝杈橫生的老槐,爬滿藤蔓的斷牆……一輪寡月將這一切抹上淡而迷離的蒼白。
「這里……真的鬧鬼?」宴十二有些遲疑地望向神色平靜如常的風冥。
風冥側臉迎向他的目光,而後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嗯。」不然,好好的一座宅子,如何會破敗至此。
宴十二怔怔看著她臉上的笑,突然間覺得胸中坦蕩無懼,似乎即使跟著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沒什麼。
三人過處,蛇鼠讓道。不消片刻,就在主屋找到了一個可供歇宿的地方,被子床褥齊全,竟然比他們之前住的地方強過百倍。
點上蠟燭,宴十二看著風冥將阿大放到床上,不由一陣恍惚,總覺得一切不像是真的。
「這屋是有人住著的,咱們借住一晚,他不會介意。」風冥直起身,對站在一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宴十二解釋,「庭中有水井,我去洗個澡,等會兒你幫我梳梳頭發……」
未等宴十二回答,她已走了出去。宴十二心不在焉,沒听明白她在說什麼,腳下不自覺跟在了她身後。直到風冥將水桶丟進井中,開始打水,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忙搶上前。
「我來。」他說。風冥也由得他。
水打上來,宴十二還未及有所反應,風冥已舉起水桶,從頭淋下。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發的狀況,宴十二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比較好。他寬大的衣服此時正緊緊地貼伏在眼前女人的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美好的曲線,水從衣擺順著赤果的足果滑到院中青石地面上,再浸入石隙間。這一刻,他才發覺,她竟沒穿鞋。以前她無法行走,所以……
風冥摔頭,濕發飛揚,水珠在夜色中四濺,落了宴十二一頭一臉。她抹了把臉,沖發愣的男人淡淡道︰「還要。」
宴十二一驚,神志恢復清醒,臉「騰」的一下紅了,手忙腳亂地打起水,便匆匆地背過身去。
風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解開衣帶,毫不避忌地褪下濕衣,這才拿起水瓢舀起冷水,仔細地洗起來。
許久,就在宴十二覺得自己臉越來越燙的時候,又響起了她淡漠的聲音︰「宴十二,再打桶水上來。」
宴十二不敢回頭,背著她伸手去拿桶。
風冥看著他拘謹的樣子以及在空中瞎模的手,突然想起之前在江久竟那里,他亦是這樣目不斜視,不由覺得有趣。
如果她也那樣對他,他會如何反應呢?心念方起,她已踏前一步,伸手從後面抱住了宴十二的腰。那個時候,風冥並沒發覺,自己心中竟然產生了與江久竟對比的念頭,這在以前的她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第5章(1)
宴十二剛抓到桶沿的手一顫,如觸電般收回,水桶被帶倒,骨碌碌滾向井邊。
他身體僵住,清晰地感覺到風冥柔軟的曲線隨著冰涼的水珠浸透他背後的衣衫,灼燙著他的知覺。
「風姑娘……」他聲音微啞,手下意識地抓住風冥勒住他腰的冰涼手臂,失了方寸。
懷中的身體在顫抖,風冥一怔,緩緩松開手,「你在害怕?」她並不想嚇他。
「我沒……」宴十二尷尬得面紅耳赤,急急往前邁了一步,與風冥隔開了些距離,這才稍稍好些。他本是血氣方剛的男子,喪妻以來再未踫過女人,這一夜前後被兩個女人挑逗,哪里會沒感覺?江久竟倒還罷了,他確實無心,但是風冥卻不同。風冥的身體他是看過也抱過的,兩人又有了終身之約,這樣一來,叫他怎不情動?只是在成親以前便與她行了夫妻之禮,便是苟合,恐怕會被她輕看。
他心中這百般思量,風冥如何明白。人類的一些禁忌她其實是知道的,比如男女之防,比如尊卑之分,再比如恭孝之道……只是知道歸知道,她卻從不會放在心上。此時見宴十二別扭,便道是自己做得過了。當下,伸指點了點宴十二的背,聲音放柔︰「好了,別怕,我不欺負你。你去屋里給我拿件衣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