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表兄妹兩人相視著彼此,不約而同地笑了,而這一笑,在瞬間把他們之間多年的恩仇都給泯了,
「你在那封信上寫的事情,胤哥哥會替你辦好,往後,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盡避開口,畢竟這里也是你的家,你是‘慶余堂’的表小姐,不會因為你嫁出去,這個家就不要你了。」
「我知道,我會的。」她點頭。
「凡事要小心,千萬要珍重。」就算明知道叮嚀再多,都仍舊會擔心,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開口。
「胤哥哥,怎麼感覺你有了兒子,當了爹親之後,變得婆媽起來?」她故意以笑鬧掩飾快被他惹哭的淚意,轉頭對著她太爺爺說道︰「太爺爺,胤哥哥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副多愁善感的德行,您怎麼都沒告訴容丫頭?嫂嫂也不跟我說一聲,怎麼辦?我這會兒見了好不習慣啊!」
說著,她轉眸瞥了站在一旁的段倚柔,只見嫂嫂笑而不語,望著自個兒一臉窘然的夫君,無奈的神情仿佛在告訴他說對方是小泵,就算她有心,也是愛莫能助,他就忍著一點吧!
「容丫頭,你就別再逗你胤哥哥了!」夏侯清笑著抬起手,指了指夏侯胤,「沒瞧見他那張拿你沒轍的表情,就別鬧他了!」
「好吧!有太爺爺給他當說客,我就只好饒他了!」她對著表哥笑哼了聲,牽起長輩指節嶙峋的手,相伴著走向馬車,一腳踩上了墊腳的矮凳,卻是一動也不動,立在原地久久。
頓了好半晌,她才能稍稍平復心情,回頭注視她太爺爺忍住了不舍相送的臉,「太爺爺,容丫頭要走了。」
「好。」夏侯清點點頭,給了她有力的一攙,送她上馬車。
第7章(2)
「太爺爺真有力氣,人是老了些,可是老當益壯啊!」她俏皮地說道,斂眸看著老人一雙瘦削的手掌,想起了在她小時候,最愛在後頭追著這雙手跑,那時候,小不隆咚的她看太爺爺,模樣既高又大,只要能拉住他溫暖的手掌,就能夠覺得安心,到哪兒都不想放開。
如今,在她面前的太爺爺,腰桿子原不如從前直挺了,而這雙手也顯小了,她已經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老人家走路總需要她攙扶一把。
「去吧!」夏侯清被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丫頭逗出了笑容︰心里卻是更舍不得,拍拍她的手背,然後硬著心腸撒開了手,後退了幾步,看著婉菊跟著一起坐上馬車,關上了車門,吩咐拉馬車的溫陽可以出發了。
夏侯容容坐在車里,感覺開始往前移動,知道從這一刻起,就要遠離她從小生長的家,她昂起嬌顏,抬起眸光直視著馬車頂面,忍住了沒掉眼淚。
「小姐……」婉菊不舍地看著主子那強忍住眼淚的悲傷表情,就怕她太過勉強自己。
「我不哭,我不需要哭。」夏侯容容泛起了一抹嬌美的笑,轉眸直視著婉菊擔心的臉容,「因為我還會再回來,這里︰永遠都是我的家。」
說完,她回過頭,閉上雙眸,心暖暖的,輕淺地笑了。
她知道此刻在漸漸遠離的馬車後頭,太爺爺一定還在目送著她︰心疼著沒走,只要有這份篤定,她的心里就踏實了!
「溫陽。」她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讓在前座駕車的男人能听見,「那幫人還跟在咱們後頭嗎?」
「是。」溫陽的聲音透過簾幕傳來,「奴才已經讓暗中跟隨我們而來的兄弟去探查過,是朝廷的探子沒錯。」
「好,那讓他們跟吧!」夏侯容容轉眸望著婉菊,眯起了笑,明明是看著她,話卻是跟外頭的溫陽說道︰「朝廷很快就會知道,我這次回來,辦的事情是在幫他們的忙,至于他們想逮我小辮子,休想。」
在喬允揚當家之時,無人能夠知道「懷風莊」的生意版圖究竟有多大,人們只是臆測,但從未有人能夠證實。
而在夏侯容容當家之後,一夜之間,掛上「懷風」二字的商號多達上百,其中還不包括來往運行于大江南北的車隊與船隊。
世人們這才知道喬家的生意版圖,遠比想像中更加廣大,人們開始猜測,第一皇商鷹揚天的「懷風莊」,是否與喬家也有幾分關系,所以才會在先前被朝廷降罪抄爵,最後,是傾捐家產數百萬兩給朝廷平兵亂與救江南大水,才被撤罪,並且恢復爵位。
對于人們的猜測,鷹揚天帶著愛妻福滿兒在西北游歷,數月未回京,也從未派家僕對外回應這個說法,有人猜說,他這是默認。
而在數月之前,兩國之戰才耐開始時,在西北親見過鷹揚天一面,與他有過一番對談的夏侯容容,到那一刻,她才認知到喬允揚十年的布局,比她原先料想得更加深廣,就連朝廷里,都有受他安排的大臣。
這些年來,這些大臣與鷹揚天互通一氣,先前,被查出來的只有助鷹家報滅家之仇的大臣,但諷刺的是,這些大臣並非喬允揚安排的人,不過是因為見錢眼開,被鷹揚天用來利用而已,完全無損于他的布局。
真是事關緊要的棋子,我們會留到最後才用。
她忘不掉鷹揚天那張俊美至極的臉龐,也忘不掉他以極輕淡的語氣對她說出那句話。
但那男人也很明白的告訴她,他的愛妻福滿兒是當今帝後疼愛的義女,有這一層關系在,他必須拿捏分寸,但他笑笑地說,皇後遲早會派人來催促他們回京,但在回京之後,即便他什麼都不做,等到朝廷察覺「懷風莊」與騰里羅汗王之間的關系,也會開始r忌憚他的存在。
京城的「懷風莊」,是風爺給朝廷安排的第二根芒刺。
鷹揚天最後給她允諾,當年受喬允揚之助,才得以報滅門之仇,所以這份恩情他必會報答,待到那時,她定會知曉。
在得到他允諾的那瞬間,夏侯容容忽然有點同情起檠天帝與鳳雛皇後,因為,對于喬允揚在這十年之間,究竟在他們身邊養了多少自己人,只怕窮他們一生都不能料想到。
而她猜想,喬允揚給這些人的恩情,都是救命之恩,甚至于是一整個家族的存活,所以,這些人絕對不會背棄他。
在夏侯容容的馬車才出京城不到幾天,各地就傳來消息,「慶余堂」夏侯家,「京盛堂」雷家,「雲揚號」問家在江南的分號,都將廣開粥棚,每天施粥,每五天能吃一頓白米飯,讓因大水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可以有飽餐的地方,大水一日不退,粥棚就一日不撤。
這是她此次回京的目的之一,或許是為了一份愧疚,因為,她知道在鷹揚天與朝廷所安排的內應運作之下,朝廷將會無力救治水患,哪怕,早先時候從鷹家得了數百萬兩,能起的作用也將有限。
不過,在他們馬車才剛回到「龍揚鎮」,就得到了通報,這幾天,朝廷派了一名巡史沈豐,住進了「懷風莊」旗下的客棧,指名了要見容夫人。
「民女夏侯容容參見大人。」
她讓人擺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款待沈豐,見他端坐在首位上,那一副大官派頭,就知道他的心思不深,想來,是朝廷不按牌理出牌,派一個像他這樣張揚的官員,存心擾亂他們,給個下馬威吧!
「你以為你們在這里興風作浪,朝廷真的拿你們無可奈何嗎?」沈豐早知道容夫人美貌無雙,如今一見,更是驚為天人,只是,站在她身後的幾個剽悍男人,那身手怕也是挺驚人的。
「大人言重了!我們只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用‘興風作浪’這四個字,給我們戴大帽子,只怕我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