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段倚柔的信任,所以,她對這位嫂嫂從不吝于教導,無論任何問題,她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總以為這位溫婉嫻雅的女子心地善良,絕對不會算計陷害她,但她錯了!
直至今日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如今她所面對的這一切不堪,從很久以前就開始醞釀,只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當了個大傻瓜!
「讓她進來吧!」她深吸了口氣,攏了攏襖子的襟領,轉過身背對著門,不看進門的段倚柔。
「容容。」
段倚柔輕喚了聲,從婢女綠錦手里端過承托,示意她退下,進門將承托擱在廳央的圓桌上,婉菊想接手,但被她搖頭拒絕,伸手打開暖盅,取出了還冒著騰騰熱煙的一碗雞粥。
「我听說你今天還沒用過膳,我用了上湯給你熬粥,你吃些吧!」段倚柔雖然懷著身孕,但在寬衣的掩飾之下,肚月復隆起來不算明顯,只是行動略顯得遲緩,明知道小泵不想看見她,她卻偏將粥端到面前,笑著說道。
「嫂嫂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讓我喝這碗粥的吧?」夏侯容容看著她永遠都是溫婉嫻靜的嫂嫂,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對,可是我想讓你先吃了這碗粥再說。」
「那我不吃,所以嫂嫂也不必說了。」說完,她淡淡地別過美眸,朝著婉菊說道︰「婉菊,替我送客吧!」
「容容,太爺病了!」段倚柔對著婉菊搖頭,希望她別听主子的話,急切地對小泵說道︰「他老人家雖然嘴上沒說,但一直念著你,你就去看看他,什麼話都不說也沒關系,就去一趟吧!」
「大夫來過了嗎?」听到長輩生病,夏侯容容倒也不顯得著急,只是輕聲地笑著問。
段倚柔搖頭,「不,太爺不讓大夫診治,三番兩次把人給趕回去,你胤哥哥很擔心,可是誰也拿太爺沒法子。」
「是嗎?」說完,噙在她唇畔的那抹笑花綻放得更加燦爛。
段倚柔不明白她怎麼還可以笑得出來?!在她臉上有著一絲氣憤,「容容,你當真鐵了心,不過去探視一下太爺嗎?」
「不去,我死都不去!」
「可是,他老人家病得厲害,睡夢里一直在念著你的名字,就當做我拜托你,你就行行好,去讓他瞧一眼,就一眼,行嗎?」
「不行!」夏侯容容斬釘截鐵地回答,就連一瞬的遲疑都沒有,她一雙瑩亮如晨星般的眼眸直視著表嫂,「他要我嫁,我會嫁,可是,我一定不會原諒他的擅作主張,他知道我的脾氣,想必也知道我一定不會去探望他,所以,嫂嫂,你就省了這份心思,不要再替太爺爺勸說我了!」
段倚柔一時無語,她果然不愧是從小就跟隨在太爺身邊的孩子,這一老一少知彼甚深的交情,只怕是他們這些外人不能體會了解的。
在她提起要過來找容容之前,太爺就曾經說過,如果是他的容丫頭,就一定不會在這一刻,因為听到他病了就趕著過來探望,那不是她的為人,更別說她有一雙凡事都看得通透的雪亮眼楮。
最後一句話,段倚柔听得不甚明白,總覺得老人家語帶著什麼隱情,還想追問明白,卻只得到老人家一抹苦笑,搖搖手說他要歇會兒的回應。
半晌的沉靜之後,段倚柔才又幽幽地啟唇。
「容容,你恨我嗎?」
「恨你?」她看著嫂嫂深感內疚的表情,美眸深處有一瞬間黯然,卻以一抹帶著冷意的笑掩飾過去,「我為什麼要恨你?恨你搶了原本該是屬于我的東西,還是恨你騙我呢?」
「我……?!」
「不,我不恨你。」
「容容?」一瞬間,在段倚柔的臉上泛出了光亮。
「我不恨你,不是因為你做的事情沒有傷害到我,而是我不喜歡折騰自己的心去恨去怨,因為那只是讓自己痛苦,讓人痛快而已!」說完,她轉過身,輕笑了聲,「嫂嫂請回吧!我累了,想歇著了。」
聞言,段倚柔的神情再度變得黯然,知道眼下的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再不發一語,安靜地離開。
這時,居中的婉菊看了看少夫人離去的背影。然後轉頭看著她的主子,在那張美得驚人的臉蛋不帶著一絲表情,倔強的眼神之中,帶著一點點憂傷,教人看了心里難受。
這時,她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從總管手里取到的一份東西,原本想著什麼時候拿出來比較適當,但想來此刻就是最好的時候!
「小姐!」她笑著喚道︰「今天,‘宸虎園’問家送來了賀禮,我知道你根本就不關心誰送了多少禮物來,不過,問家的大掌櫃說有一份禮,是他們芽夫人特地指名要送給小姐,一定要小姐親眼過目,誰都不許經手。」
「喔?這麼神秘?拿來。」夏侯容容確實不關心人家送了她多少成親賀禮,但听到沈晚芽的名號,她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朝婉菊伸出手。
婉菊高興主子又恢復些許神采,連忙把收到櫃子里的一只小錦盒取出來,交到主子手里。
夏侯容容坐在桌前,把系在錦盒上的紅緞子解開,掀開盒蓋之後,看見了一枝以紫翡翠制成的毫筆,不過尋常女子的小指粗細,玉質溫潤,可以看出是上乘貨色,但也就僅只于此了。
「送一枝筆當成親賀禮,小姐,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婉菊搖頭不解,難道是祝福新人早生貴子,以後這兒子可以中狀元嗎?
夏侯容容沒理會婉菊的問題,把紫玉筆拿在手上,心想以沈晚芽的聰明巧思,這筆肯定另有玄機,要不,也不會指名一定要送到她手里不可!
然後,她很快發現了巧妙的機關,從筆頭處一轉一扳,只見筆分成了三段,較為狹窄的前兩端縮進她手握的筆頭處,露出了一段透出了森寒之氣的銀匕,那懾人的銀光,可以看出它的銳利程度。
夏侯容容拿起剛才解下的那條紅緞子,握著銀匕,輕輕的一劃,只見那茜紅之色裂成了兩半。
「小姐,這……?!」婉菊的臉色有一瞬慘白,沒料到竟然有人把這種東西拿來當成親賀禮。
那位問家的夫人心里究竟是在想什麼?!
夏侯容容不做反應,取出了平躺在湖綠色錦緞上的字箋,在那箋上寫著幾個婉秀的字,她能認出那是沈晚芽親筆字跡。是筆也是匕,外秀而內利,內外皆可用,百般俱適宜。
就在婉菊看著幾句話還模不清楚頭緒之前,夏侯容容已經被逗得大笑起來,一連的拍案叫絕,笑得眼角泛淚。
「好一個‘內外皆可用,百般俱適宜’,這位芽夫人,真不愧曾經被封為能上天下地的‘萬能小總管’,真是好可怕的細膩心思,她的這份賀禮真是深得我心,我太太太喜歡它了!」
「小姐?!你就好心一點,告訴婉菊這幾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吧!」
「我不要!」夏侯容容又是一個扳轉,將刀匕收回筆身之中。
「小姐!好歹是我幫你把這份禮送過來的!」
「所以你現在是打算向主子討恩情就是了嗎?」
「小姐是在怨我,剛才沒听你的話,把少夫人趕走吧?」
「對。」夏侯容容大方的承認,「你是我的貼身侍女,就該跟我同一個鼻孔出氣,就算我沒要你真的趕人,你至少也該做做樣子吧!」
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婉菊強忍住笑,點頭道︰「好好好,以後婉菊一定听小姐的話,你說趕人我就趕人,還會小心不要把人真的趕出去,行了吧!小姐,你就快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