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毫無疑問,他是個繪畫的天才,不僅擁有純熟的技巧,還有勝人一籌的敏銳觀察力,他下筆又快又準確,所畫之物皆栩栩如生,令人過目不忘,贊嘆不已。擁有這種深厚畫功的人,為什麼會隱居在這個小鎮?是不是象她一樣,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不敢多問,怕因此而引起他的懷疑,若他知道她便是當日後蜀國的海棠夫人,是害月家滅門的罪人,他會如何處置她?
第8章(1)
罷入秋,庭中的那株海棠樹就開花了,光亮的綠葉間,粉白淡紅的花朵一簇一簇地,風一吹過,會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一樹的花朵並不特別艷麗,卻別有一份惹人寵愛的嬌態。
皇甫恪說,這樹種了六年,今年的花兒,開得特別美。
他說這話時,薄唇輕揚,清朗的星眸也閃爍著同樣舒心的笑意,海棠覺得這樣的皇甫恪好看極了,只是看著他,就能讓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她不愛看她的黑眸里露出焦慮或煩憂。
可是人,怎麼會沒有煩惱?前幾天,鎮上開當鋪的元公子娶親了,他們一同去吃喜酒,在路上踫上一個學童的家長,皇甫恪讓她等等,然後招手示意那學生家長跟他走,她好奇地跟上去,听到他正對著人家大發發雷霆,那怒氣沖天的樣子,嚇得學生家長縮著頭,一聲都不敢吱。
原來是因為家里困難,這家長不打算讓年方八歲的女兒春妮繼續念學堂,消息傳到皇甫恪耳里,讓孩子輟學的事無疑最讓他惱火,這下遇上了,立即狠狠地斥責一通,末了,再遞過去一袋銀兩,告訴春妮爹以後有困難就說話,別動不動就不讓孩子念書。
春妮的爹感激涕零地拿著銀子走了,皇甫恪又恢復往日的溫和親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地拉著她朝元記當鋪走。
私塾先生不富裕,這誰都知道,可是卻對一個會因為家境困難而輟學的家長,出手大方,毫不吝嗇,這讓海棠打心眼里敬佩。
她也想出點力,幫點忙,每個月,皇甫恪都會給她發月錢,她住在私塾里,吃喝都是他的,也沒見他收一錢銀子,這讓她過意不去。
沒再考慮,她到房里把自己的月錢和首飾都翻了出來,一路支手捧著到皇甫恪房里。
「嗯?」正伏案看書的他挑起眉梢,無言地詢問她的意思。
她難為情地舉到他面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的飯錢和……和……住宿費……」
他因她的舉動愣了一下,驀然大笑起來,二話不說就將她抱住,又親又啃地,惹得她尖叫連連,等他笑好了才對她說自己不缺那點錢,自己的女人,他還養得起……
海棠紅了臉,他說她是他的女人呢。
最後,那些銀子和首飾仍然回到了她房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識貨,那幾件首飾可是無價之寶呢,他怎麼連看也不看一眼?還有同銀子首飾一起回到她房里,整整齊齊擺在她床上的那套女裝和一雙小巧的鳳鞋又是怎麼一回事?
「穿上讓我看看。」身後一雙大手倏地攬住她,讓兩具身體極親密地貼靠在一起。
「我……」粉臉更紅了,她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該不是老扮男子,忘了怎麼穿女裝了吧?要不要我幫你穿?」他很主動地提議。
「不,不用了。」她也很快地拒絕。
般什麼嘛,要是答應讓他幫她穿衣服,無疑是與虎謀皮,後果只是被他整個吃到肚子里去,她的腦子再不靈光,但在嘗過多次教訓後,總會有點心得了。
海棠抱起衣鞋,一溜煙跑到隔壁他的房間,關上門換衣服,不到一會工夫,她穿戴妥當,簡單地挽了個髻,這才拉開門,卻差點讓一直倚在門口等她的男人驚了一跳,俏臉瞬間漲紅了。
皇甫恪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的俏人兒,見那一身質地柔軟的女敕黃色的絲質衣衫襯托出玲瓏有致的嬌美身段,一條粉綠色長裙,搖曳生姿,使整個人分外光艷逼人,風情萬種。
「好美。」從未在大白天看到她著女裝的他簡直傻了眼。
「真的嗎?」她因他的贊美而喜悅,又不敢相信。
他牽住她的手,帶她回到她的房間,讓她坐在凳上,拿起桌上她曾經在宮中配戴過的金釵珍珠耳環和玉佩,仔細地替她簪在發上,戴于頸項及腕間,在珠寶的襯托下,越發讓她顯得端麗冠絕,風嬌水媚。
海棠愣愣地看著他,听他說一句「所謂美人,即是如此」時,淚意一下子涌上眼眶。
這麼多年,她扮成男子,不能恢復女子身份,活得小心翼翼,畏畏縮縮,時間一久,她都快忘了女人該是什麼樣子的,毫無自信和目的地活著,對此也曾傷心,感嘆,失落,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換回女紅妝。
可是,這個看起來很窮酸的男人,會替她買來漂亮又舒適的衣服,鞋子,會毫不吝嗇地贊美她,將她當做一個真正的女人來疼。
櫻花般的唇瓣間,倏地發出一聲令人心碎的嗚咽,接著,她猛地伸出一雙藉臂攬緊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這還是第一次,她主動地親吻他,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憑著本能行為。
皇甫恪忍住心潮起伏,愛憐地任由她略顯笨拙地熱吻著自己,細碎的吻落在薄唇上,飽含著一分熱情,一份感激,還有一份深深的愛意。
「皇甫先生?在不在?老板娘讓我來叫您去一趟客棧。」門外,傳來小瞿的大嗓門,打斷兩人的纏綿。
「啊?又有什麼事了她?」被人打斷好事的皇甫先生語氣很差。
「不知道哦,您快去吧,我還要趕著去通知一聲曲帳房……」小瞿的聲音漸漸遠去,沒來得及听到屋里的聲響。
「那我走了哦。」
「嗯,你快去吧,我到醫館去幫忙……咦?你干嘛又解我的肚兜……」
「我怕等會你自己解不開,來,把裙子月兌下來。」
半個時辰後,海棠才紅著臉到了月家醫館,誰知道一去,就遇上苗女害人,而月大夫的生命,危在旦夕。海棠似乎比別人都要來得緊張擔憂,那模樣,真是不負「絕世痴情男」的名號。若不是兩人夜夜同床共枕,皇甫恪忍不住又要懷疑起她是不是真愛上別的女人了。
「皇甫,你快去看下你家海夫子吧。」老實人小瞿又是一路狂奔,沖進私塾里大叫道︰
「不得了,你再不去,他,他……」
「怎麼回事?」一早起來就到處在找人的皇甫恪被小瞿的驚呼嚇了一跳︰「她怎麼了?」
「他上天仙道觀給月大夫求平安去了。」
「噢,那挺好啊。」皇甫恪聞言松了一口氣。
「好什麼呀?」小瞿苦著臉道︰「他是一步一跪上山的……」
「什麼?」皇甫恪驚吼出聲,這丫頭,是不是不要命了?西山道觀,不僅高,而且路又難走,走上去就不錯了,她還一步一跪?
「皇……」小瞿話才開了個頭,皇甫恪就已經一陣風似地狂奔出去。
望著那心急火燎的背影,小瞿嘆了口氣,眾人都說皇甫先生脾氣強,其實他家這位夫子也不輸人後,誰勸也不听,固執得象頭驢子,簡直與皇甫先生如出一轍,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男人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
海棠不安地垂著睫,偷偷瞄著正在替自己洗腳的皇甫恪,一動也不敢動。
自打他把自己從天仙道觀抱回來,一路,那曖昧的姿勢引起路人的側目而視,但他好象根本就沒放在眼里,大步流星地把她抱回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