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按!」賀振急忙阻止。
「我偏要按。」宣至澈瞥他一眼,食指已壓在門鈴上頭。
「我有鑰匙,不要按門鈴,萬一吵醒小嬰兒就糟了。」賀振氣呼呼的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迅速從口袋里取出鑰匙。
「喔!您說得是。」傳說中小嬰兒都非常膽小,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狂哭,他是該謹慎些沒錯,不過……岳父居然有丁家鑰匙,這也太不尋常了。
眼眸微眯,他狐疑的盯著賀振那張驟然出現不自然表情的老臉。
「看我做什麼?」賀振冷冷的掃視。
「您來親家母的家,都自己拿鑰匙開門喔?這麼自由出入喔?」
「呃……好啦!老實跟你說。」拿緊迫盯人的前女婿沒轍,賀振躊躇半晌後,決定老實招供,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士彥的媽媽前天不小心跌斷右腿,現在在醫院里養傷,當然也沒辦法照料女敕晴坐月子,我這才趕來幫忙的。」
「那麼丁士彥呢?他母親不在家,他這做老公的照理也應該擔負起照顧女敕晴的責任,怎麼?他也不在家?」他知道丁士彥是搞建築工程的,一忙起來通常都昏天暗地,但也沒忙到連家都不回、妻小都不顧的地步吧?
他不禁回想起以前,自己不管加班或交際應酬到多晚,仍每天乖乖的回家睡在女敕晴的旁邊,從來沒有夜不歸營。
扁是這點,便很容易分出優劣,他明顯勝過了士彥。
「他……」賀振欲言又止,閃爍的眼神夾雜著強烈責怪與些許同情的矛盾情緒。
「怎麼不說下去?」老家伙神情怪怪的,是否另有隱情,不願讓他知道?打從他跟女敕晴離婚後,岳父是真的把他當外人看待,一點也不親了,唉!
「士彥這次接的工程在台東,天高皇帝遠,根本不可能一天到晚來回的跑,所以他才特地把他家的鑰匙交給我,除了讓我來照顧女敕晴,也順便幫忙留意他媽媽的狀況。」
「爸,您的意思是,在他的媽媽和老婆小孩都正需要照顧的時候,他卻為了自己的工作,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您?」太扯了吧?
要一個老頭子同時看顧女兒跟外孫,還有目前行動不便的親家母,丁士彥是把賀振當超人了喔?
「建築工程的檔期一排定,就非常緊湊,他身為主管,哪能不在現場緊盯著?士彥是個對工作很認真負責的男人……」賀振本來想借口夸贊丁士彥,刺激一下宣至澈,不料話卻被他打斷,還無端挨了他好大一記白眼。
「是啦!他對工作認真又負責,對老婆竟如此不用心,爸,您認為他這樣的行為說得過去?您認為他很了不起?」
「是說不太過去,可是親愛的前女婿,你有沒有覺得你說這話好像也罵到你自己?」你來我往,賀振又舉棋反將他一軍。
「呃……」好像有耶!他罵到自己了。
「好啦!廢話不多說,你雖然是個壞蛋,但是至少還能充當司機或雜役之類幫個小忙,也算有用處,我就讓你一起進去吧!」賀振打開丁家大門,邊嫌棄邊邀宣至澈進屋。
兩人才進到屋里,小嬰兒驚天動地的哭泣聲便猛地傳入耳里,先是面面相覷,然後拔腿往賀女敕晴的房間沖過去。
「女敕晴,怎麼了?小孩怎麼哭成這樣?」賀振推門而入,急聲關切。
房間里,新手媽媽賀女敕晴彎腰駝背的坐在床邊,手里托抱著小嬰兒,小嬰兒哭得面紅耳赤,上氣不接下氣,而她竟然只是低下頭,靜靜的凝望小嬰兒,任何一種方式的安撫語言或動作都沒有,教人看了心驚。
「女敕晴?」宣至澈在她的面前蹲下,正想接手抱小孩,未料兩滴豆大的淚珠忽然從她的眼底奪眶而出,剛好落在小嬰兒早已哭得鼓脹通紅的小臉頰上。「你怎麼了?怎麼孩子哭了,你也哭了?」
「女兒,發生什麼事?你倒是說,別淨是哭啊!」賀振急得不得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哭一直哭,喂女乃不喝,尿布沒濕,我搖他、拍他、疼他,他就是不領情,一直哭一直哭……」賀女敕晴聲淚俱下,盈滿淚水的眼眸顯得異常空洞而無助,綁著馬尾巴的長發松垮凌亂,面容憔悴得仿佛冬季枯葉,不只嚴重睡眠不足,恐怕連吃都沒吃飽。
「哭多久了?」宣至澈抬起手,輕輕的理了理黏在她頰旁的發絲,怎樣也想不到她竟會變成這副慘狀。
傳說中坐月子的女人都是被補得肥肥胖胖的,事後還得想方設法的減重,為什麼他的女敕晴像是被凌虐過度般贏弱,非但瞧不出一丁點初為人母的喜悅與歡樂,也毫無一絲為母則強的堅毅精神?
「天曉得他哭了多久,感覺好像已經哭了一世紀那麼久,小嬰兒哪來那麼多體力哭泣呢?」淚水不斷的滑落,她的心情沮喪。
小嬰兒卯足勁的哭,哭得聲嘶力竭。
「來,孩子讓我抱,小嬰兒是要哄的,你光看他哭,都不哄,這怎麼行呢?」
賀振經驗老道的將愛孫從女兒的手中接了過來,慈愛的抱在懷里,輕搖輕拍,喃喃細語,「小寶寶乖乖,外公最疼你,不哭!哭得丑丑的,將來討不到老婆喔!」
「哇哇哇……哇哇哇……」小嬰兒哭吼得更加起勁,尚未發育完全的淚腺硬是擠出淚水。
「怎麼哭得更來勁呢?外公搖搖,外公最疼小寶寶,乖乖乖,別哭呀!」
「爸,我抱抱看。」乖個頭咧!外公慈愛的攻勢沒發揮半點效果,宣至澈看不下去,站起身,來到賀振的面前,示意他換手。
「你想做什麼?」賀振把孫子抱緊緊,唯恐宣至澈一踫,寶貝外孫會碎掉。
「換我來吧!您的安慰,小籠包根本沒感受到半滴。」宣至澈伸出雙臂,凹凹手心,鼓勵賀振把小孩交出來……呃,交給他哄哄看。
「我這外公都哄不听了,你這外人來哄會有用?若是有用,我頭剁給你!」賀振不屑他,但是在無計可施之下,也只能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將寶貝外孫交給他,讓他試著安撫。
「外人?對啦!您是外公,我是外人,同樣外字輩,您沒什麼好神氣的。」宣至澈沒好氣的嗆聲,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小嬰兒抱進懷里。
一觸及軟綿綿的小娃兒,聞到那渾身淡淡的乳香,他的眼楮為之大亮。
「哇!太神奇了,小Baby耶!」他由衷的發出贊嘆聲。
太妙了,抱著小嬰兒的感覺怎麼這麼好?
避他是誰的種,軟女敕女敕的小嬰兒已經擄獲宣至澈的心,更成功的激發了他從來沒有準備動用過的父愛。
看前女婿一臉驚喜,賀振撇了撇嘴角,忍不住說風涼話,「不然你以為在抱小狽啊?」
「爸,您一旁坐著,別吵,我要好好的跟小籠包溝通一下。」
賀振不以為然的翻翻白眼,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哼,就看那壞家伙怎麼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嬰兒溝通?溝通得了,算他厲害!
賀女敕晴收住眼淚,瞧著那長得魁梧壯碩、性情霸道的大男人竟然以溫柔之姿,懷抱、呵護著小嬰孩的奇妙畫面,感動得說不出話。
「小籠包,你好,我是宣至澈,也許是你的爸爸,也許不是,目前是個謎,不過我們暫時不討論這個惱人的問題。你呢?小家伙,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宣至澈以食指輕輕的點了點小嬰兒的臉頰,認真的等待他回應。
小嬰兒給的回應,仍然只是長短不一、時而發顫的哭聲。
靜待幾秒鐘之後,宣至澈頻頻點頭,表示了解,「喔!原來是這樣,你哭得這麼傷心,是因為沒人給你取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