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模可以笑得這麼沒氣質嗎?」
深吸幾口大氣,總算止住了笑,孫霏這才優雅地揩了揩眼角的笑淚道︰「看來,寧海真的讓你重新活過來了,學長,我很為你高興。」
陸靜深露出一絲苦笑。「可惜她也隨時都能讓我再死一次。」
如果她再不回來的話,他會想念她,想念到死;如果她永遠不回來了,那麼他會心碎而死。他不肯定自己會死在哪一種狀況下,但肯定都不會太好過。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孫霏關切地問。
陸靜深略去旁枝末節,只將寧海的離開說了個大概。會肯對他人說,也是因為希望多了解一點寧海心里的想法。同是女性,孫霏也許可以給他一點建議,讓他有機會找回寧海。
沒想到孫霏競回答︰「可惜沒辦法給學長什麼有用的意見。我也是來說再見的。」
他微怔。「你跟他……」陸雲鎖最近又做了什麼混帳事,讓孫霏的語氣听起來這麼灰心?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累了……」拍了拍臉頰,孫霏微有落寞地笑道︰「我這趟來,除了說再見外,還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學長可以答應我。」
「你說說看。」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無理,也很不上道,但那個人為了保住天海的經營權,已經下了很多工夫,他很努力,學長你能不能幫幫他?不,你現在不用給我答案,不管學長做什麼決定都沒有關系,我總歸是替我自己為他求你一回,好教我心里過意得去。」
陸靜深沉默了,他果然把他的決定放在心里,沒有說出口。
離開前,孫霏告訴他︰「學長,你不必太擔心,我想寧海一定會回來的。老實說,我覺得我跟她有一點像,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感情癥結所在,而我也……明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卻仍然……總之,寧海那麼玲瓏剔透,我想她可能只是還欠缺一點勇氣罷了。如果她真的愛你的話,等到她足夠勇敢了,也就會回來了。」
陸靜深卻下這麼肯定。「但萬一她最後弄明白的是,她其實並不愛我呢?」
「那她就是一個傻子。」說到這里,孫霏突然笑了笑,又道︰「話說回來,在感情的世界里要不當個傻子,還真難哪……」
那是她離開前最後一句話。陸靜深沒有攔她,也沒有問她之後要去哪里,因為他不希望到時陸雲鎖若來問她的下落——如果他還記得要問的話——他會不想告訴他。不知者無罪,大抵是這個意思。
三天後,陸靜深站在電梯門口,對陸正荀說︰
「三叔,我以為三天前你來找我時,我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
陸正荀滿臉憤怒與不解。「你說你會做出對你而言最有利的決定,但顯然你的腦袋出了問題!」他這佷子居然選在今天支持他的敵人!
「我的腦袋沒有問題。」陸靜深勉強耐著性子解釋︰「沒錯,我是擁有天海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如今我並不想再卷入家族內部里的經營權斗爭。說難听點,一樣是當股東,把天海交給雲鎖,我每年可以分得的紅利,絕對會比交給三叔來得多。對我而言,這難道不是最有利的決定?」
如此一來,他不僅可以卸下家族企業的責任,未來還可以找些自己真正有興趣的事來做。更不用說,他首要之務,是得趕緊把自己的妻子找回來。
如今的陸靜深可沒有閑工夫繼續跟他親愛的家人窮攪和。
陸靜深的解釋讓陸正荀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手指著這後生晚輩,一副快吐血的樣子,一時間氣到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你如今這樣識大體了,靜深。」隨後而來,也听見他那一番話的陸正英贊許道。
陸靜深聞言,不禁輕聲一笑。「識大體?倒也不是。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情罷了。」
比如,他不過是讓陸雲鎖拼死拼活為他的銀行存折多添一點財富罷了。他很清楚陸雲鎖的能耐,有他坐鎮公司,他陸靜深絕對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上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大爺生活。有這種種好處,何樂不為?
陸靜深臉上的釋然教一旁的陸雲鎖眯起了眼。
身後的電梯門突然開啟,王司機趕緊按住按鈕,等候陸靜深進入。
走進電梯前,陸靜深腳步突然頓了頓,頭也沒回地道︰
「陸雲鎖,你記不記得,高中時我曾經丟過一枝心愛的鋼筆?」是姨母送他的。「當時你明知道我不小心把它忘在某個地方,卻從來沒提醒過我。」
陸靜深身後,那男人道︰「陳年往事,我當然記得。」
「好極。」陸靜深笑了,「如果你也弄丟了一個對你來說無比重要的東西,就算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就當我跟你,兩清。」
電梯門緩緩關上,陸雲鎖在最後一瞬間終于變了臉色。他大步沖上前去扳住電梯門。
王司機請他高抬貴手。「雲鎖先生,這樣很危險。我們先生還趕著回家吃飯。」
吃飽飯才有體力繼續找太太,這是陳嫂交代的。總不能太太還沒找著,先生自己就先垮下了。
陸雲鎖當然沒有放,他扳著電梯門問︰「你是什麼意思?」
看來他還不知道孫霏已經決定離開他了。陸靜深不無感慨地道︰「我指的,當然是她。」
她。那個愛他入骨,就是死了化成灰也不可能離開他的女子。陸雲鎖冷笑一聲︰「她不會離開我。」
「不會嗎?」陸靜深抿了抿嘴,似欲言又止,最後方道︰「陸雲鎖,其實你跟我很像。」在感情的路上都蠢得像頭驢。「我本來也沒什麼立場批評你。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做得比你好。」
在陸雲鎖不以為然的嗤笑聲中,陸靜深神色淡定地道︰「我已經能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感情歸屬,這一點你還做不到。」
陸雲鎖眼色一閃,松開了手。電梯門終于緩緩關上,陸靜深對王司機說︰
「終于可以回去吃飯了。」
如果吃飽飯後寧海就回來了,不知道該有多好?
第16章(1)
十二月底。
開啟網路通訊,再次接到譚杰諾的訊息時,寧海嚇了一跳。
「你不是在東南亞?」怎麼突然一陣子沒消息後,如今他人居然在非洲?害她還為他擔心了好一陣子。
譚杰諾不好意思地解釋了原因,寧海這才知道,原來當時他是被列入黑名單,給M國的軍政府驅逐出境了。回美國後,又不小心染上肺炎,前陣子才剛剛出院。期間他打過幾通電話試著聯系她,但她的電話始終在關機狀態,聯絡不上。好不容易才在網路上找到了她。
至于為何會在非洲,是因為突尼西亞爆發了反政府的示威革命,透過網路社群快速的串連,茉莉花革命風潮已在非洲許多國家引起一連串的模仿效應。
「來吧,海兒。」譚杰諾說。「你的假期也該結束了,我和一群無國界的記者朋友現在正在非洲觀察這陣革命風潮,總覺得未來這陣子阿拉伯世界不會太寧靜,如果你正閑著沒事,不如加入我們吧!」
寧海考慮了半晌,答應了。她是從英國飛過去的。
瑪莉在倫敦有一家藝廊,交給她的朋友威廉•華森幫忙打理,培養了些沒有名氣,但很有才氣的藝術家。雖是賠本生意,但藝術是無價的。瑪莉生前常這樣說。所幸這一、兩年藝廊漸漸收支打平,才有辦法繼續支撐下去。
離開陸靜深後,她盲無目的,流浪了一陣子,順便拜訪一些舊友,探望了幾個長輩,聊聊彼此近況,不知不覺也過了一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