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影眉頭一皺,明顯的遲疑起來。
不錯,這些天他們確實有察覺到殿下的蒼白與瘦削,仿佛是太過疲累,也仿佛是患了疾病。
還有,平日殿下精力極佳,夜晚也常召見他們這些影衛。可是今夜……連皇子妃都下了樓,他居然還沒有半點動靜。
包奇怪的是,為阻止皇子妃深夜出行,居然還要靠他這個影衛!
暗影的臉孔涌上驚憂,卻仍遲疑道︰「皇子妃,就算殿下中了奇毒,暗影也不能放您離去。救護殿下是我們的職責,不必皇子妃深夜奔忙。」
他此刻仍在堅持職守,但語中的堅持已經弱了很多。顯然,華離宵的中毒讓他心緒波動極大。
搖搖頭,鳳修怡無奈道︰「暗影,你以為印月族的毒很好解嗎?除了我,這世間恐怕再也沒人能求到解藥了。你若想保住殿下的命,還是好生送我去鬼林吧。」
「竟然是印月族的毒!」聞言,暗影心底的懷疑盡去,涌上了濃濃的擔憂與焦急。
不錯,那夜出得鬼林,殿下在他們這些影衛面前運功逼毒,他是親眼看到的,難道那毒沒有逼盡?
「暗影,殿下隨時都會醒來,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靜靜瞧向暗影,鳳修怡眼中透出一縷哀求。
她,身份尊貴的皇子妃,在哀求一個小小侍衛。
求他快些放她離開,因為只要華離宵一醒,她就再也沒機會前去印月族了!他的執著、他的情意、他的驕傲,都不會容許她前去!
天上月華清明,灑在鳳修怡臉上,是種哀傷到極致的美麗。
暗影瞧著她,想起那片黑暗的鬼林與那詭異的印月族,便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低切道︰「不,不行的,皇子妃。」
這樣一個美麗又柔弱的皇子妃,怎麼可以身入印月族?
她憑什麼去求解藥?萬一……萬一她若有什麼危險的話……
「暗影,不要再猶豫了。」看出他心底顧忌,鳳修怡淡笑道︰「你們奉命守護在殿邊,難道不知殿下的尊貴與重要嗎?我一個小小女子,與殿下孰輕孰重,你應該分得明白!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殿下毒發……而亡嗎?」
笑得淒婉,她萬分不願去踫觸那幾個駭人心魂的字,可是,她若不說得徹徹底底,恐怕暗影是絕不會放她離去的。
「皇子妃!」果然,暗影接受不了她所說的後果,身軀猛然一震。
她轉過頭,竭力逼退眼中淚意,澀然道︰「暗影,事已至此,你還要攔我嗎?難道你真的要殿下……」
「不!」暗影豁然站起,咬牙的說︰「皇子妃,暗影可以讓您離開,但請容許我隨行保護皇子妃!」
殿下中毒身亡?不,那是絕不能夠發生的事!
雖然鳳修怡是皇子妃,身份也尊貴無比,但與殿下相比……
碧執而忠貞的暗影,最後仍是因這一份固執、因這一份忠貞,而選擇了違抗華離宵的命令,讓鳳修怡犯險。
她微微一笑。「不,不用。我一個人去印月族已經足夠,你只要負責送我到達鬼林便可以。」
這是她的選擇,不用任何人相伴。
而且,就算相伴也無用,東凰要的,不過是她,或她體內的那縷血香而已。
那麼,她便以血香去交換!
一步一步,鳳修怡隨著暗影朝遠處的鬼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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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鬼林,在她眼中宛如怪獸,正怒張著大口要將她吞噬。
鳳修怡回首望望暗影,低聲說︰「你不必跟進來,在此好好等候便可。不管能否取到解藥,我……都會想法子回來的。」
就算是人回不來,她的心魂也一定會回來。
「皇子妃……」暗影瞧瞧鬼林又瞧瞧她,面上再度涌起掙扎和猶豫。要眼看著這麼一個柔弱女子只身入鬼林,他實在是矛盾至極。
鳳修怡笑笑,眼底漫上一絲柔情。「當然,如果萬一我有什麼事的話,還請你回去稟報殿下,就說……就說我……不悔。」
不悔與他相識相知,不悔嫁予他為妻,不悔隨他前來南疆……
不悔的事情太多太多,其實,見到他後的每一時每一刻,她都是不悔的呵!
暗影驟然動容,彎腰一禮。「是!還請皇子妃一定要安然歸來!」
心底,涌起最最真切的尊敬。
因為她的堅定,也因為她的深情。
「好了,不必再多說。」緩緩回頭,鳳修怡鬢邊的青絲飄揚,掩去眼角一滴淚痕。
她既然心底不悔,何必還要哭泣?
以她之身,若能換得他安然無恙,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是要闖一闖的,更何況只是區區的印月族!
那個冰冷的盲眼少年若是見她自動送上門去,想必會很驚訝的吧?
輕輕吸了口氣,鳳修怡往前走去,縴細的身影慢慢融入了暗寂的鬼林之中。
輕柔如白紗的迷霧依然在月下飄蕩得如夢似幻,尚夾帶著一縷幽幽暗香。林間靜寂得仿佛是睡去了一般,只有她的腳步聲沙沙作響。
走了十數步,她便覺腦中微微暈眩起來,便高聲喊道︰「東凰,你在何處?快出來!」
因為靜寂,所以她的喊聲顯得更加突兀而響亮,在林中毫無阻隔的傳開老遠。
「東凰!快出來見我……」暈眩更加強烈,她只覺全身的力量都在流逝。只喊得三四聲,便支撐不住,軟軟的往草地坐倒了下去。
陷入昏沉的最後一刻,鳳修怡面上卻涌起了一絲淡淡微笑。
她知道,東凰一定會听見,也一定會來林中見她的。
她半點也不擔心、不害怕。
瞧,那滿身黑衣,踏著薄霧而來的冰冷少年,不就是東凰嗎?
解藥……她要的解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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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月族,還是那間黑黑暗暗的屋子。
東凰靜靜站在床邊,「感覺」著鳳修怡的緩慢蘇醒。
真奇怪,她居然一個人進了鬼林,還主動喚他相見?難道就不怕被他強留嗎?
「鳳修怡。」空氣中的波動越來越明顯,東凰開口喚她。
「東凰,你好,我們又見面了。」她睜開眼,慢慢將心底所有的焦急和痛楚都封鎖,綻開一絲微笑。
她語聲客氣而有禮,似乎她現在待的地方並非印月族,而是皇子府內的某間廂房,也似乎她此刻面對的並非東凰,而是燕趙皇族中的某一位女眷。
此時、此地,她惟有鎮定,才能換得華離宵的生機,換得她安然月兌身。
東凰蒼白秀美的臉容上現出一絲疑惑,「你剛才一直喊著要解藥,為什麼?除去鬼林中的毒霧,你應該沒有中任何毒吧?」
「不,不是我。」鳳修怡坐起身,在心底悵然一嘆。
重復?囈語嗎?
是呵!就算是在沉睡中,華離宵的蒼白容顏也一直出現,仿佛正在遠方等待著她。
「不是你,那是他嗎?」東凰皺皺眉,面色頓時變冷。
除了華離宵,還有什麼人能讓鳳修怡在昏迷中仍不停的重復「解藥」二字!那種焦躁、那種渴盼,簡直讓他這個盲了眼的人也感覺分明。
「是的,就是他,你救救他好不好?」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軟語相求。
東凰墨黑秀氣的眉毛一擰,斷然道︰「不,我才不會救他!」
這樣的神情,讓他在冷漠中顯出一絲少年人的別扭,如同說到一個搶了他心愛玩具的對手,排斥又反感。
「不要急著拒絕,若你肯救他,巫靈的血便會一直留在印月族陪伴你,難道你不喜歡嗎?」鳳修怡微微一笑,篤定的與他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