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月光雖然清亮,卻映照不出黑衣少年眼中的流光,他面容陰柔絕美,那雙眼眸卻是靜止的!
這個才十七八歲的美少年,是個瞎子。
但他的動作卻比雙眼明亮的人還準確,一絲不差的停在華離宵對面的一塊岩石上。足尖點地,身著黑衣,一頭黑發在夜風里飄揚,靜靜「望」著華離宵,沒有立刻言語。
「請問,是印月族的族長嗎?」他慢慢收起絲帕,很客氣的詢問。
「你是誰,為何擅闖印月族?身上為何有血香?」少年並不回答,只是一連串的冷冷反問。
聲音清冽,一如山間溪流。
「若你是印月族長,我自然會告訴你,但若你不是……」他淡淡一笑,不再說下去。
身為燕趙王朝的三皇子,便是不用身份來壓人,也自有他的尊貴與傲氣,就算眼前的少年再冰冷詭異,華離宵也不懼分毫。
「說。」少年似乎惜語如金,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華離宵輕輕一笑,卻知道他這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便道︰「身有血香的是我妻子,十四年前,她在南疆中了妖眼之毒。」
妖眼之毒,合處子之血與四十九種蛇毒配制而成,天生便有一股異香,若妖眼不解除,這異香便會永遠存在于血液中。
身為印月族的族長,少年自然認得出這種香氣。
所以,他只拿絲帕置于風中,便引來了少年。
「你居然迎娶身中妖眼的女子為妻?」少年好看的唇形一動,似乎是笑了一笑,只是冰冷的面容卻沒有半點笑意,只顯得有些譏誚。「你想求我為她解毒?」
「不,不是求。」華離宵溫和的搖搖頭,「只是來和你做個交易。」
少年縴長的眉一挑,冷冷道︰「不需要!」
印月族偏居于南疆一隅,人人畏懼,又有什麼是需要和外人交換的!
「不用急著拒絕,我和你交換的東西,或許是你印月族世代都想得到的?」他一派淡定,似乎心有成竹。
「原來你是中原來的燕趙皇子!」冷笑一聲,少年忽的側過身,對著遠方的山脈一字字道︰「我印月族在南疆已經居住了上百年,你燕趙王朝便是屈膝來求,我們也絕不會歸返中原!」
少年冰冷姣好的側臉在月下如同玉雕,散出森森寒意。
印月族,百年前也曾是中原的一個大族。
族中人安居深山,世代研制毒物巫術,可是有一次,族中女子卻害死了某個皇子,惹怒龍顏,于是印月全族都被削籍誅連,最後僥幸逃出的族人相攜隱入南疆,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華離宵看著少年的怒容,仍然氣定神閑,「真的不在乎嗎?若真的半點都不放在心上,怎麼會知道我要拿恢復族籍與你交換?難道……在你心中只有這一點才是我能夠與你交換的?」
若是真的不在乎,自然不會放在心頭,念念不忘。
若是真的不在乎,少年剛知曉他身份的那刻,就該對他下毒!
可惜,他還是女敕了一點,在不經意間泄露了心底所想。
蒼白的臉上涌起緋紅,少年的呼吸果然出現一絲紊亂,疾聲道︰「住口!我印月族若要返回中原,早在十四年前就可以,還用等你嗎?」
「十四年前?」他微微一怔,眼底現出深思。
十四年前發生過什麼?
那……不是修怡之父鳳義常出使南疆的時間嗎?
十四年……十四年……
心中有一團模模糊糊的疑團升了起來,看不真切,卻又包含了許多的資訊。
華離宵自知心神已亂,便看向少年,「不必急著拒絕,這樣吧,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後我再來此地听你答覆如何?」
少年輕哼一聲,冷笑道︰「皇子殿下,你當我印月族是你燕趙朝堂嗎?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說到「去」字時,少年身軀忽的轉了過來,正正對住華離宵。
只見他臉上的緋紅已經褪盡,整個蒼白面容在月光下晶瑩得如同透明一般,美麗也詭異到極致。
只是華離宵毫不畏懼,淡笑道︰「怎麼,族長是要考驗一下我的能力?」
「屏息穿過林間毒霧並不算什麼,若你能逃過迷夜之毒,三日後再來吧!」少年縴細身形一動,墨黑的衣袂忽然飛起,準確的向他頭頂撲來。
衣袖展開,露出袖底一只如玉的手掌,手指根根縴長,簡直比少女的手更柔、更麗。
可是,現下這只手卻是地底修羅的手。
因為他的掌心里正漾出一道淡淡輕煙,煙氣如夢,將華離宵牢牢籠罩在其中,沒一絲空隙可逃離。
迷夜,果然如同迷失了歸路的暗夜,不知該往何處才好。
他立刻屏住呼吸,然後一揮手掌推出洶涌真氣,擊向輕煙。
只听少年言語,他就知道這毒煙並非屏息就能逃過,只怕是沾上半點,就要侵肌入骨!
掌風激蕩,破開大片輕煙,華離宵身形—閃,迅捷的穿了過去,將少年遙遙拋在身後,「記住了,三日之後,我當再來拜訪!」
少年靜對著他遠去的方向,一言不發,面上卻沒有半點氣怒的表情。
月華如水,只剩下少年孤獨縴長的身影,立在大石上。
第六章
表林外,華離宵飛速奔出,原本平穩的身形在落地時卻微微一晃,似是站立不定。
「殿下!」幾道黑影頓時躍起到他身旁,齊聲詢問。
「我沒事。」他一落地便盤膝而坐,自顧自運起功來。
眾影衛不敢出聲打擾,便環繞在四周小心戒備。
一刻後,只見他周身衣衫鼓動,如被大風吹襲一般,白皙的面容竟泛出隱隱青色,變幻游移不定,最後化成了縷縷青煙,自他頭頂逸出,消散四方。
待得青煙散盡,他才睜開眼,站起身長長舒了口氣。
印月族的迷夜之毒,的確不是凡品呵!
就算他體質特異,內功深厚,也不免沾上些許,毒入軀體,還好他逼毒及時,已沒有什麼大礙。
這時天上星月已淡,群山盡頭似乎漸漸透出曙光。
凝視著連綿山脈,他開始思索起方才少年無意中所說的一句話。
十四年前,印月族已有機會重返中原!
這,到底牽連了什麼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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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鳳修怡看著華離宵有些蒼白的臉色,不由得皺起了眉。
「殿下,你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是否……沒有睡好?」喃喃的問出口,她心中不停自責。
廢話啊!屋里惟一的床讓她給佔了,他每晚不得安睡,自然會累了!
「不,不是沒睡好。」華離宵溫文一笑道︰「你不必多想,我的臉色天生就蒼白些,或許是小時候落下的病謗。」
當然,他心中知曉,定是凌晨中了那少年手中毒煙,勉力運功逼毒,才會感到疲倦。
「真的嗎?」她仔細望他面容,不怎麼相信。
以前他的面色雖有點蒼白,但還顯得正常,不像現在,是在蒼白之中泛出隱隱青色,一看便不怎麼健康。
這,應該是她的責任吧?
那麼,她該怎麼將他臉上的病容趨散呢?
當晚,木樓之中燭光依舊,但樓上的兩個人,卻有些不同了。
「殿下,你若是不肯安睡,那修怡便在這房中陪伴殿下讀書便是。」堅持的站在床邊,她就是不肯上床,清美的臉容上盡避緋紅如霞,一雙水亮眼眸卻是勇敢的直視華離宵。
「修怡,你……不害怕嗎?」他有些哭笑不得,睞了一眼那張柔軟大床,溫和的笑問。
她明明是他的皇子妃,本應同床共枕,可現任,竟還要她來邀他上床?好似他這個夫君很不領情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