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姬商紫當然是鉅細靡遺的道出,不敢有隱瞞。「--最後,我選擇在紅豆湯里放迷藥,然後後來打翻了湯,沒讓他喝下去,但是,我還是做錯了……皇上,有意叛國的人是我,王爺只是想保護我罷了,請皇上治我一個人的罪就好了!」她磕頭道。
一番話听完,蘭昕居高臨下審視著她抵著地面的頭,臉上帶有不明笑意。
「抬起頭吧,朕要宣布對你的懲處……」
蘭格原本預計把手上的軍務處理好,再去驛站接妻子的,卻先接到皇上的諭令,說會帶著他的王妃一起到軍營來,他便安心留在軍營候著,然而兩日後,皇上是來了,他卻沒看到妻子的芳蹤……該不是她的馬車一點到吧?
「六弟是在找什麼嗎?」看到蘭格急切地往他後方望,蘭昕明知故問。
蘭格毫不掩飾他思妻心切的情緒,直接問道︰「皇上,內人還沒到嗎?」
蘭昕模模下巴,一臉深意道︰「本來朕是打算帶著她一塊來的,但臨時出了點事。」
蘭格急切問道︰「商紫她身體有恙嗎?!」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只想到這件事。
蘭昕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意味深長地說︰「六弟,你怎麼能瞞著朕呢?」
瞞?蘭格听不太懂,眉宇間有了困惑的皺褶。「皇上是指……」
蘭昕語氣一重,充滿著君王的威嚴。「紫鳶公主听從蘭司唆使,欲對你施用迷藥,讓你無法出兵,這可是叛國罪。」
叛國罪這三個字無預警地貫入蘭格耳里,他倒抽了口氣,臉色轉為凝重,整個人像是被巨大的陰影給重重壓著。
怎麼會?皇上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商紫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萬萬不可能主動告知皇上的,就算她的婢女知情,也不可能出賣她,肯定是皇上到驛站時,發生了什麼事……
「朕會知道,那是因為在驛站時經過你的王妃房間,听到她和婢女說的一些話,朕覺得有異便審了她,她也招了。」蘭昕炯炯有神的眸審視起蘭格。「六弟,你明明告訴朕,她跟蘭司沒關系的。」
第9章(2)
蘭格背脊發汗。恐怕商紫是讀了他的信,才和婢女有這樣的對話。當下他果斷地為她求情,「皇上,蘭司捉了內人的母妃,內人才不得不……不對,她最後打翻了那碗下藥的湯,並未讓我喝下,阻止我出兵,所以,她沒有真的背叛皇朝……」
「紫鳶公主固然情有可原,但,在她決定下藥時,就是圯了叛國之心,朕不能不追究她的罪。」
見皇上鐵了心要懲處妻子,蘭格「砰」地一聲屈膝下跪。「皇上,要追究的話,請降罪于我,內人她有身孕了,禁不起牢獄之苦的。」
蘭昕挑眉,「六弟,別忘了你對朕也有欺瞞之罪,現在又說要替紫鳶公主受罰,分明是在藐視朕的權威,更是罪上一等!」
「如果皇上願意寬恕內人,臣再罪加幾等都無所謂!請皇上看在內人肚子里懷著皇室血脈的份上,答應臣的請求吧!」蘭格縱是下跪,也是不卑不亢,抬頭迎視皇上,沒有一絲退縮。
蘭昕搖了搖頭,忍俊不住地笑了。「你們夫妻還真像,都一個傻勁地想替對方頂罪!」
商紫要替他頂罪?蘭格只留意到這句話,心疼著妻子的傻,完全忽略皇上的笑聲有多清朗,表情又多溫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要嚴辦他們夫妻倆。
「朕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在六弟求我的份上,朕本是可以讓一步的,可是來不及了,朕已經在昨天將公主遣回京城,現在正在路途中吧。」
蘭昕正經八百地說,演得太過刻意,蘭格要是冷靜點,肯定能發現古怪之處,偏偏他一顆心都系在妻子身上,慌了。
「皇上,你把內人送到京城的哪?」
蘭昕神秘地笑了,「犯了罪,會送到哪呢?」
蘭格在快馬加鞭、日夜趕路之下,在七日內趕到京城。這樣日夜兼程的趕對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每次征戰,在野外餐風宿露半個月到三、四個月是常有的事,但,這一回他卻感到身心疲憊,因為每多花一寸光陰在路上,他就怕妻子在牢里多吃了一點苦。
抵達京城後,他連一刻都不歇地直接到刑部要人,刑部是審判犯人的地方,只有到這里,他才知道妻子被關押在哪個監獄里,但刑部給他的回竟是--他們並沒有接到皇上的諭令說要收押柏王妃。
蘭格想不通,腦里突然閃過皇上神秘勾起的笑。
難不成,他被皇上耍了?
仔細想想,皇上也只說她人在京城,並未說明她在牢里,要將她依法嚴辦,再說皇上是個寬容之人,對于真心悔改或有苦衷的犯人,都會留個三分情的……他太大意了,居然沒注意到皇上並不是真的想治商紫叛國罪!
那麼,皇上的用意是什麼?會將商紫送到京城的哪兒?
蘭格眸光倏地一亮,拉緊韁繩令馬兒掉頭,往柏王府的方向奔馳而去。
那是他唯一想到的地方,只能踫踫運氣了!
不出半個時辰,他回到睽違已久的府邸,看到總管前來迎接,便劈頭問道︰「王妃有回來嗎?」
總管愣了下,把到嘴邊的迎接話語都吞回肚里,必恭必敬答道︰「是,王爺。王妃昨天被皇上的馬車送回府了,現在正在後花園里乘涼。」
他找到她了,她真的在這里!蘭格胸臆間涌上感動的熱流,加快腳步,迫切想見她,整顆心想見她想到都擰痛了。
繞過迂回的廊道、穿過庭園,終于,他來到後花園,停下步伐,望了望四周,微揚起笑。
就在左手邊,他的王妃正坐在榕樹下的躺椅上縫著小小件的衣服,似乎刺傷了手指,將指頭放入嘴里吮了吮。
「王妃,讓我來吧,你本來就不擅長針線活。」蜜兒在她身邊勸著。
「我是孩子的娘,當然要親手做衣裳給自己的孩兒了!」姬商紫說得理直氣壯。
「可是王妃,你手上已經被戳了五個洞,再加上昨天四個……」蜜兒手指動了起來。
姬商紫斜瞪著她,「你數什麼數!」是要給她難看嗎?
「蜜兒只是……」小丫頭把手縮了回去。
主僕倆就這麼在榕樹下笑鬧著,話語都傳進蘭格耳里。
原來,商紫是在為月復里的孩子做衣裳。蘭格眼眶濕熱著,呼吸急促著,全身的血氣都凝聚在左胸處,感動到快爆炸了。
「是王爺--」蜜兒率先看到人高馬大的蘭格,驚喊出聲,然後揚起笑,悄悄往後退,想留給這對有情人一點私密空間。
當姬商紫听到貼身婢女大喊王爺時,心口「咚」地一聲,忙不迭地自椅上站起,就看到丈夫站在綠廊的那邊,那穿著灰袍、偉岸挺拔的英姿,勾起她排山倒海的思念。
他來了……是特地回府里接她的吧!
她現在能待在這里,可說是奇跡啊,她沒想到在對皇上磕完頭,把命豁出去的等待判決時,皇上會對她說那樣的話--
「你要朕治罪?你何罪之有?人總有陷入困境、進退兩難的時候,但你最終還是選擇忠于皇朝、忠于你的丈夫,朕是欣慰的,怎麼還會苛責于你呢?相反的,朕覺得你很勇敢,敢在朕面前承認你的罪行,保護自己的夫婿,朕很欽佩你。你既然懷有身孕,待在邊關總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朕就罰你回柏王府待產,直到平安生下孩子為止。」
姬商紫實在不明白,皇上明明是想寬恕她的,為什麼要兜個圈子嚇唬她,再罰她到京城待產。但她也只能听從皇命,被御用馬車送抵京城的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