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話還沒說完,沒頭沒尾的……」
「就說不說了。」她手插腰反問︰「你不是要找人修柴房?」
啊對!他一拍腦袋,差點就忘了。
「去找巷子口的吳大嬸。」她打開後門跨進屋里。「先前我家屋頂破了,也是請她找人修的。」
「知道了。」段柯古一笑,擱下茶杯,人一下沒了蹤影。
城中另一角,「小蓮莊」里,氣憤不平的陸明一听完劉麒一行人回報,抬手就是一個耳刮子。
「你們這幾個飯桶!」
幾人腳一軟,「撲通」跪在地板上。
「不過是本菜譜,你們問了一年還問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陸爺,」劉麒伏在地上說話。「夫人小姐讓小的們進去搜過,她們屋子里邊真的沒有……所以我們在想,會不會沒有那東西?」
陸明猛地揪起劉麒衣領。「你意思是我在無理取鬧?」
「小的不敢……」
陸明將劉麒用力摔回地上。「告訴你們,那本菜譜,我親眼看過!曲謙那老家伙就在我面前抄寫,還夸口說‘小蓮莊’會有今天,全靠他手上那本菜譜!你們中用一點好不好?想個辦法逼逼她們!」
說來,陸明好一陣沒花心思在菜譜上了。陸明要的是白花花的銀子,他哪管進門的客人吃得歡不歡好不好。所以「小蓮莊」一易手,能干的二廚三廚紛紛求去,只留下劉麒、王裕等四五流廚子撐充場面。要不是那個可惡的「江州刺史」上門找碴,他也不會又把腦筋動到那菜譜上頭。
要他回復以往水平,說得倒容易,也不想想一年荒廢,現在灶房里根本沒人記得曲謙留下來的拿手菜路。可不回復水平,那「江州刺史」就不會送還牌匾,缺了那「天下一品」牌匾,他「小蓮莊」往後拿什麼混吃?!
再怎麼樣,他也要想辦法把那牌匾掛回去!
「陸爺,小的們幾個,真的是無法可想了……」
「下去下去,幾個只會礙我眼!」陸明氣呼呼地轉進內房,他相好的名妓——宜春姑娘迎了過來。
陸明是鰥夫,早在十多年前他經商失敗,妻子便受不了打擊病死了。就是當時那副窮困潦倒模樣,才教當時的「小蓮莊」當家曲謙動了側隱之心,答應讓他進莊幫忙。
「怎啦,瞧您氣的?」
「還不是曲家那兩個婆娘。」陸明倒了杯茶,咕嚕一口灌下。「我好心給她們留口活路,她們還當我陸明好欺負。」
他口沫直噴、加油添醋地形容這一年來的事情,活月兌把菜譜,當是他理應得到的東西。
宜春姑娘心腸也惡,听完陸明的話,只見她攏攏雲鬢,眉頭不挑地道︰「那好啊,既然她們那麼不識好歹,你找人斷了她們活路不就成了?」
陸明一睇。「怎麼斷?」
「放把火啊,還是找幾個人把她們母女綁來拷問,就不信兩個女人嘴能多硬。」
陸明細索這幾個提議。「拷問不行,現有個‘江州刺史’盯我們‘小蓮莊’盯得緊,她倆一有個風吹草動,難保不會傳到他耳朵里。至于放火……萬一把她們倆燒死,我找誰問菜譜?」
宜春姑娘指頭輕戳。「您吶,聰明一世胡涂一時,您哪只耳朵听說要燒死她們啦?」
「你意思是……」
「找安全的地方燒嘛,讓她們嘗點苦頭。」她扳著手指。「像柴房啦、灶房啦,夜里大伙睡下,這幾個地方通常不會有人在。」
陸明驚艷地看著宜春,連連點頭……好主意!
第4章(1)
當夜,段柯古和如意她們倆一塊用過晚膳,巷子口的吳大嬸找來的工人,也已經看好柴房,約好明日辰時會進門來修。
吹著和煦暖風的夜看似尋常,可誰也沒想到,先前嘴上還在擔憂的事,這麼快就發生了!
段柯古步上客棧二樓,剛吩咐過小二送來熱水,他準備洗滌身體,衣裳都還沒月兌完呢,就听見窗門下街道上,一群人吵吵嚷嚷,不知在喊些什麼。
他好奇推窗一眺,只見遠方一陣紅光,將天際照得發亮。
那方向?!懊不會是如意她們……想到她們或許有危險,顧不得衣裳月兌了一半,他鞋子一套便從窗台躍下。
「失火了失火了,快點幫忙救火!」
前頭傳來男子的吆喝,段柯古推開旁觀的人群擠到最前,只見如意抱著她娘跌坐地上,兩人渾身黑抹抹,她娘懷里還揣著她爹的牌位。
「如意姑娘!」
「段公子!」听見段柯古聲音,如意霎時紅了眼眶。
「你們還好吧?」他彎身按住她肩膀,擔心地探問。
「我沒事,但是我娘好像吸多了煙,我剛帶她跑出來,她忽然間就暈了。」
「我來。」他接抱過她娘。
「您的衣裳?」見他站直了身,她這才發現他衣衫不整。
「不礙事。」他笑了笑,一雙眼不住四顧,終于在行列中瞧見吳大嬸身影。「大嬸。」
听聞有人喊她,吳大嬸走了過來。「段公子,哎呀,曲大娘怎麼啦?」
「暈過去了。」他空出手掏出錢錠。「得麻煩大嬸,我帶曲大娘去找大夫,這兒您幫忙發落,一點銀子,您斟酌著使。」
「干麼那麼客氣,」一見燦燦的錢錠,吳大嬸頓時眉開眼笑,嘴里還說得謙遜。「您放心,曲大娘的事就是我吳大嬸的事。」
「那我們先走了。」段柯古說完,轉頭一睇仍呆呆發愣的如意。「我先帶你娘到‘如往來’客棧,你快去請大夫。」
一與他眼神對上,如意才回過神來,她匆匆點頭,腳步不停地奔出長巷。
須臾,如意已將大夫請進客棧廂房,她正一臉急地立在後邊探看。
一見大夫挪開手,她立刻向前探問︰「怎麼樣,大夫,我娘還好吧?」
大夫搖搖頭。「我听你娘呼吸跟心音……你娘之前是不是常覺得胸悶,氣喘不過?」
她仔細想了會兒,然後搖頭。「沒有,她從來沒跟我提過。」
「我猜你娘是不想讓你擔心。」大夫坐下打開藥箱,當場配了點藥。「我剛瞧她脈象,她的胸悶……應該是老毛病,現又加上嗆傷,情況很不理想。」
她臉色一白。「我娘會怎麼樣嗎?」
「我也不敢跟你肯定。」大夫苦笑了笑。「你讓她多休息,多喂些滋補的東西,或許會有什麼奇跡發生也說不定。」
一听大夫用上這等語詞,如意突覺腦袋一陣眩,段柯古趕忙攙住她。
「你先坐下。」安置好她後,段柯古看著大夫說︰「您幫她開帖定神護心的方子吧!」
「我這就開。」
「不。」如意突然說話。「我不用吃藥。」
「這事可由不得你。」瞧她一張臉白得跟鬼似的,他真怕他一個不留神,她也跟著厥過去了。
「不是。」她一手緊拉他衣袖,窘著臉把話說完。「是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兩……」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拍拍她手安慰︰「這事你用不著擔心,我說過你不用跟我客氣,現最要緊的是你跟你娘的身體,萬一你累壞倒下,誰來照顧她?」
她怎麼好意思再三麻煩他——如意還想抗辯,他卻搖搖頭,說了兩句讓她拒絕不了的話。
「就當是安我心,听我一次?」
如意攤平雙手,罩住雙眼。如此誠懇深切的請求,她哪能再拒絕。
「謝謝你。」
段柯古笑著揉揉她發,然後回頭看著大夫問︰「還有沒有什麼該注意?」
「就多休息,按時服藥。」大夫擱下兩包草藥。「我先各留一份,這兩張是藥方,是誰的我名字都已經寫上。明早天亮你們再到我醫館,多抓點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