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明白,眼前的勝利並不屬于她。而是該記在雷宸飛的身上,是他教會她懂得利用人心,要不,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以威逼的方式來利用李大掌櫃,在眾人的面前給這位勞苦功高的長輩難堪。
于情于理,她愧對這位長輩,但她不能心軟,絕對不能。
「很好。」藏晴微笑,感覺象牙佛珠在她的手心里開始有了溫度,她知道自己第一步是站穩了,但這只是剛開始而已。從這一刻起,她所面對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困難。「各位說起來都是藏晴的前輩,我理當敬重,可是,眼下的‘京盛堂」值逢多事之秋,容許不了任何差錯。如果誰敢在我眼皮底下鬧亂子,我絕對不會客氣,听明白了嗎?」
「是。」李伯韜率領眾人異口同聲回答。
雷宸飛病重,「京盛堂」由他的妻子當家的消息甫一傳出,令天下人為之震驚,雖然這些年來,雷宸飛沒有做出令人們猜測「京盛堂」的繼承問題,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最後他竟然是將自己一手打造的天下,交給了妻子!
雖是被情勢逼迫接下當家之位,藏晴沒有時間害怕與驚慌,她將「怡記」交給了梁寧次,表明不再過問,好專心打理「京盛堂」。
從那日之後,雷宸飛陷入昏迷就沒再清醒過,藏晴讓鄔鏞他們以千年山參養住了他的脈息,並利用了關系讓宮里醫術最厲害的御醫前來診脈過,但是,他所能做的與鄔鏞他們一樣,以山參養住脈息,至于能撐住多久,他們誰也沒敢給個肯定的答案。
在這段時間內,她加派了人手尋找蓮慶,因為听祥清提起,當年蓮慶離去之前,表明了要去游歷天下,或許可以尋到救治雷宸飛的法子,在無計可施的此刻,她也只能睹上這最後的一絲希望。
明明在她的心里一刻也不願意離開雷宸飛的身邊,但是,對于他交付到她手里的「京盛堂」,她責無旁貸。
「好了,如果都沒問題的話,就照我們剛才所得到的結論去辦,還有‘日升盛」的狀況,無論是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掉以輕心。」
藏晴站起身,結束了這一場與掌櫃們的議事,若說她接掌「京盛堂」是驚動天下的第一件大事,那麼,天下第一皇商鷹揚天獲朝廷降罪,就是今年入夏的第二件轟動大事。
雖說要被朝廷查抄的是鷹家的「日升盛」,可是,有道是唇亡齒寒,同樣都是一介商賈,鷹揚天倘若真的垮台,撼動了商場版圖,對于同樣也是舉足輕重的「京盛堂」而言不盡然都是好處,藏晴的思考一向都帶著點悲觀,所以她命人要對這件事情留心。
但是,她也同時猜測著,倘若雷宸飛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反應,她想,他應該能看得更長遠,知道如果「日盛升」倒下,「京盛堂」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利益,就要即早做準備,等著把這塊大餅給吃下來。
但沒那麼簡單!不知怎地,她覺得雷宸飛會告訴她,說朝廷要抄「日升盛」的內情,絕對不若外人猜想得那般簡單!
她將這想法告訴李伯韜,只見這位長輩露出微笑,說難怪他們爺會夸她聰明,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表示,最後他們決定要靜觀其變。
「是,夫人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了,」幾位掌櫃點頭,雖然還是不習慣要听一個女人的命令行事,但藏晴的靈敏倒是令他們耳目一新。
「還有,」藏晴提這話頭時,微笑地與身旁的李伯韜相視一眼,「昨天我與李大掌櫃商量過,以往年關之時,各地分號的掌櫃們要回京來稟報一年的應收于經營狀況,不過今年的情況不同以往,我想把各掌櫃回京的時間從年前改為年後,讓他們先把這一年經手的賬目送回京城就好,我和大掌櫃的意思是,越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越不能給人乘虛而入的機會,听清楚了嗎?」
「是。」掌櫃們點頭。
「另外,今年年初的一場大火,雖然造成咱們不小的損失,不過,看在弟兄們勞苦功高的份上,每個人除了原有的分銀和身股之外,我決定要加個紅包,至于數目多少,我只能說足夠給大伙兒過個好年,而能不能是個肥年,就要看接下來,在年關結算之前的兩個月弟兄們的表現了,看大伙兒只想過個好年,還是肥年,就由他們自個兒決定了。」
「是,夫人的交代,我們絕對句句帶到。」幾位掌櫃微笑回道。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對于辛勤努力能有額外回報,當然可以讓人更加賣力。
「那好,如果沒事要說的話,就都下去辦事吧!」說完,她對著李伯韜點點頭,示意他也可以離去了。
「是,那老夫告退,夫人歇息吧!」李伯韜拱手告退,跟著幾名同僚一起離開議事廳。
這時,被藏晴召來的祥清就站在門外候著,見到幾位掌櫃離去,頷首相送,直到他們都遠離之後,才走進議事廳里。
藏晴見他到來,泛起一抹淺笑,「你來了,宸爺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說著,祥清笑得苦澀。
「嗯。」對于他的答復,藏晴早就能夠料想,但是她仍舊不放心要問,只要消息不是壞的,她就要覺得慶幸了。「祥清。」
「奴才在。」
「有些事我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夫人盡避問,只要祥清能說的,絕對知無不言。」
「不,我要你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也要說。」說完,她看見他臉上泛過為難的神情,但她當做沒瞧見,揚手比了個位置,要他坐下。
祥清畢竟沉穩老練,很快就恢復平素的鎮靜,在藏晴所指示的位置上落座,看著她也跟著轉身揀了張對面的椅子坐下。
「夫人想要知道什麼事情?」他問。
「我要知道他的過去,請把宸爺的過去告訴我,什麼都要說,我要知道關于他的一切!」她澄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在那雙瞳眸深處里有著哀傷,也有著從今以後不再回頭的堅決,「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即使知道不會得到任何響應,但是,藏晴每天晚上都會對她的夫君說話,有時侯是抱著他,有時是為他拭身梳發,喂他含山參片以及米油,最後再讓他含保命藥丸,讓藥丸在他的嘴里逐漸津化。
白日有祥清照看,晚上則由她照料,她要讓自己的夫君一日如常,對她而言,他只是睡了,只是這一覺睡得此別人更長沉罷了!
「對不起,今天來遲了些,沒教宸爺等得不耐煩吧!」她坐上床榻,讓他的頭枕在腿上,笑視著他的目光十分柔軟,縴細的指尖繼續梳順著他的黑發,「因為今天我問了祥清一些事情,所以才耽擱了,你想知道我問了他什麼嗎?我問了關于你的過去,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什麼都說了。」
話才說箸,藏晴的眼眶已經染上一圈薄紅,她想起了祥清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像刀刃般割剜著她的心。
祥清說,他的爺自懂事以來,觸目所及的一切,就是斗爭。
若說曾有過的一段安穩日子,大概就是孩提時與他娘親的一段孺慕,那時候,祥清在雷家大房里做事,對于那一段過去並不是太清楚,但是,他很早就耳聞雷宸飛的名字,對二房里這個從小就聰明靈活的孩子印象深刻。
在充滿猜疑與斗爭中長大的他,雖是十四歲的稚齡,甫一出手就撼動了整個雷氏一門。沒有人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但是讓二房所經營的商號拿到一筆上萬兩的大生意,在當時的雷家,這是筆不小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