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遠離煩心事,但煩心事卻偏偏自動送上了門……
大雨滂沱,連下了幾天幾夜。
因為連日的濕涼天氣,商旅們都不願在這時候趕路,所以紛紛延長了住期,這讓客棧的生意比往常好了三成。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原本人聲喧囂的客棧也是一片靜悄,只有在掌櫃台前的燈火還亮著,藏晴與大地兩人還挑著燈在對賬。
如果帳都由她一個人做,那倒輕松,但是她想大地也學會管賬,要是以後有個萬一,也好有人能頂替上來,不過大地識的字不多,一邊算賬目,還要一邊教他認字,教起來有些吃力,進度也緩慢。
「別心急,慢慢來,人常說對事一竅不通,其實做事只要重要的一竅通了,就什麼都懂了。」她笑著說道,盯著他把算好的帳記上去。
「是,晴姑娘。」大地點頭,絲毫不敢松懈。
對于藏晴這位年紀輕輕的女老板,他心里是既愛戴又愛慕,她不僅外表美麗,頭腦聰明,就連待人也很和氣。
收留了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人,給吃住之外,還給他們薪俸,說他們以後總要成家,沒有家底,人家姑娘可不敢嫁進來。
這時,就在滂沱的大雨中,傳來了急促的拍門聲,「店家!快開門!快來人開門啊!」
大地的手腳利落,已經飛快地上前打開門栓,只見外頭站了個淋了一身是濕的男人。
「快快快,快點進來!」大地毫不怠慢地招呼道。
祥清松了口氣,揚手示意護衛們把主子從馬車上扶出來,自個兒先走進客棧里打點,他的目光很快地就注意到站在櫃台前的藏晴。
「請問姑娘也是客棧的人嗎?」
「是,我是這客棧的老板,你們可以喊我晴姑娘。」藏晴微笑道︰「幾位客倌是要投宿嗎?」
「是,請給我們幾間上房,還有要找大夫,我的主子病了,必須要先請大夫穩住他身子的狀況,才好等人把藥送過來。」
「是什麼藥不能請大夫開方子呢?非要讓人送來不可呢?」藏晴微笑,隨口問道,「我們這里雖然是個小地方,不過鎮上的紀大夫醫術很好,你們可以信任他的醫術。」
「晴姑娘的好意,在下替爺心領了,不過我們爺的狀況很特殊,要吃的藥也不尋常,要不是回程的時間多拖了幾日,也不至于會把帶上的藥給吃完。」
「看你們兼程趕路,是急著回去吧!」要不,也不會三更半夜才上門來投宿了。
祥清微笑,微訝于她的眼明心細,「是,不過這老天爺不作美,一連幾天大雨,讓馬車不好走,以爺現在的狀況也上不了馬,剛好路過你們的客棧,想來投宿取暖,順道吃上一頓熱飯,還請晴姑娘幫忙了。」
「客倌好說,我這就讓人去整理房——?!」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看見兩名護衛從馬車上扶進來的男人面孔,雖然是眼楮閉起的昏迷狀態,但是,她還是能夠認得出他!
雷宸飛!
她不敢置信地瞪圓美眸,看著那張就算是化成了灰燼她都能認得出的臉龐,一瞬間,就在她不及防時,心里的恨意已像潮水般涌上。
藏晴深吸了口氣,將目光從雷宸飛的臉上挪開,握緊了拳頭,逼著自己露出微笑面對祥清,「這位客倌,只怕要讓您失望了,小店今兒個滿宿了,怕是不能收容你們幾位貴客,只能請你們另謀落腳的住所了。」
一旁的大地驚嚷道︰「晴姑娘,這大雨天的,你要他們上哪兒去找地方住啊?再說了,咱們也不是完全都——」
「我說沒房就是沒房了!」她硬生生地打斷他的話,「你瞧他們這麼多人,咱們不過是間小客棧,原本宿房就有限,是他們自個兒一下來了大堆人,沒法子給他們房住,也不是咱們的錯,客倌,是這道理吧!」
祥清不明白為何她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晴姑娘說得是,不過,只要你們能給我主子一間房,讓他好好休息養病,我們手下都是粗人,就算是睡在柴房馬廄里都可以。」
藏晴眸色一斂,在心里冷笑,她就是不想讓雷宸飛在她的客棧里投宿,他們這些人甘心睡在柴房馬廄里,也不關她的事!
「讓客人睡在那種畜生住的地方,不是我們家做事的規矩,在距離小店往北不到五里處,還有一家客棧,請客倌們到那里去問問吧!」
「不成,爺的身子已經很虛弱了,不宜再冒雨趕路,晴姑娘,就一間房,只要你肯給我們爺一間房住,叫咱們今晚去睡門口淋雨都行。」祥清與幾個兄弟覷一眼,都已經有這打算了。
「我說的話你們是听不懂嗎?這里沒房了!」藏晴眯細美眸,加重了語氣,看見他們幾個對雷宸飛的忠心耿耿,更教她覺得光火。
「晴姑娘——?!」大地跟隨主子多月,沒見過她刁難過客人的模樣,不禁覺得詫異。
「晴姐姐,出事了嗎?」藏澈睡眼惺忪地從里頭走出來,走到親姐的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裙,被眼前的陣仗給瞧得有些心慌。
藏晴沒料到他會出來,怕他被嚇著了,彎拍拍他的肩,笑道︰「沒事,好好的怎麼會出事呢?不過就是有客人要來投宿,咱們沒房了,晴姐姐要他們另外去找落腳處而已。」
「怎麼會沒房呢?晴姐姐,澈兒記得今天早上蘭字房的老客人剛好離開趕路去了,那房間不就空下了嗎?」他露出了天真的笑,似乎在說他的姐姐今天記性真差,不似平日精明善記的她呢!
聞言,藏晴的臉色微微一變,一時片刻找不到說法,就在這時,祥清見機不可失,趕忙開口。
「那就把蘭字房給我們爺住吧!晴姑娘,價金隨你開,畢竟是我們臨時投宿麻煩你們在先,冒失之處,還請海涵。」
藏晴沒有回頭,只是挺直了腰桿,背對著他們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後,她斂眸瞅著弟弟純然的笑顏,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只能說這澈兒真是雷宸飛的貴人,眼下她是沒法兒再趕人了。
「好,那蘭字房就讓你們住了,大地,帶他們扶人上去。」說完,藏晴牽起弟弟的手,轉身入內,再也不願多搭睬他們半句。
他就在這里!
那個男人!害她藏家家破人亡的男人,現在就投宿在她的客棧里!
藏晴就算在心里叮囑過自己千萬次,一定要平心靜氣,可是卻是知易行難,尤其雷宸飛就在眼皮子底下,他的存在切實地提醒她,他曾經對藏家做過的一切傷害!
「陳嫂,在做什麼?」藏晴走到了廚房,見陳嫂在里頭忙著,她嗅到了藥味,可是她不記得他們之間有任何人生了病,需要吃藥。
「在替蘭字房里的那位爺煎湯藥,剛才大夫來過走了,派了藥方下來,趁著有空,我就順手幫他們這個忙。」
「那個男人身邊又不是沒人伺候了,如果還想活命,要吃藥,就讓他們自個兒來動手,別勞煩陳嫂。」
「其實不過就是看個火候,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倒是他們幾個大男人要真想擠到這廚房里來,我才真覺得傷腦筋,就讓我把藥煎好了送過去,這樣一來,他們省事,我也省心。」
「像他那種人,根本就不必替他去瞎忙,說是死有余辜都不為過。」
聞言,陳嫂默默地停下正要搖火的扇子,抬眸瞅了主子一眼。
「做什麼這樣瞧我?」藏晴被她的視線瞧得渾身不對勁。
陳嫂搖搖頭,見湯藥熬得差不多了,取餅棉布握住藥罐把手,把熬余的湯藥倒成了一碗,等藥倒干了,她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