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站起身,冷瞅了臉色慘淡的連升一眼,笑哼了聲,越過他的身畔,頭也不回地走出廳門。
祥清以眼神示意一旁的手下看著辦事,尾隨在主子的身後出去。
雷宸飛出了大門,站在馬車旁,迎面吹來的風帶著春寒,在天光之下,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臉色不是太好,讓冰冷的臉色更顯陰鷙。
這時候,祥清跟上了主子的腳步,也來到馬車旁。
「給我看好這些人的手腳,別讓他們帶走什麼不該帶走的東西,這連升敢咒我會有報應,那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好的下場!」在他眯細的眸光之中,陰冷得像兩塊寒冰,在上車之前,他頓了一頓,側首吩咐道︰「還有,無論連家有沒有住到那間小茅草屋去,三天之後,派人把那屋子給拆了。」
如果連升以為自己可以有地方賴著不走,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在他雷宸飛的眼皮子底下,誰也休想討到半點便宜。
「是,爺的意思奴才明白。」祥清陪隨在主子身邊走出大門,目送主子坐上馬車,「爺慢走。」
在雷宸飛的馬車離去之後,慘淡的連家門外,大街上依舊熱鬧,幾個原本玩著跳格子游戲的孩子被爹娘給喚了回家,就只剩下一個沒爹娘叫喊的孩子被玩伴給留了下來。
他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衫,雖然覺得冷,但他還是一臉開心,滿是凍瘡的小手拿著石角兒,把地上被跳得有些模糊的格子刻畫得更深,一邊等待著說不定隨時會回來跟他一起玩耍的同伴,一邊搖頭晃腦地繼續唱著數九歌。
「一九二九難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邊看楊柳,七九河凍開,八九燕子來……」
第1章(2)
冬盡春來。
桃花一朵朵盛開,就像是春天的仙子般舞弄著枝頭。
碧水河畔的觀音廟是壽縣最熱鬧的地方,在廟旁有著小市集,小販們賣吃的穿的,看的用的,趁著百姓們前來祭拜的時候,無不是卯起勁兒來做生意,把自家的商品給銷出去糊口飯吃。
每年的這個時候,藏晴總是會與娘親和姨母們來觀音廟參拜,不過參拜之後,因為實在是人潮太多,所以母親她們就先回去了,留下她與貼身婢女媛兒兩人逛市集。
藏家是壽縣有名的大戶人家,不只是因為藏家的老爺做的是大買賣,還因為他娶了一個前朝將軍的女兒。
听說藏家的夫人知書達理,談吐得宜,再加上熟知官場的場面與派頭,無論是在吃穿,還是替自家老爺招待相與的舉措上,都讓人稱贊不已,人們都說,藏老爺多虧娶了這位娘子,才讓藏家的生意蒸蒸日上。
而藏夫人自然不會吝于將自己懂的事情教導給親生女兒,所以藏晴在壽縣的名聲一直很好,前來藏家求親的人也總是絡繹不絕,一方面當然是基于她得到了母親的真傳,另一方面則是追求她美麗的容顏。
人們初見藏晴的第一眼,會被她無一不美的五官給攫住視線,總以為她就是朵惹人憐愛的花兒,想摘回自個兒家里,捧在手心上呵護。
可是,再仔細瞧她的眉眼之間,會見到一股子幾近高傲的倔強,比起柔弱,她的氣質更近似明艷,顧盼之中,有著教人捉模不透的靈氣,燦爛地笑著時,卻又有一種孩子般無邪的氣質。
此刻,她的美麗正被一身月白色的雲錦給襯托得十分貴氣,外罩著一件棗紅色的半臂襖子,鮮妍的顏色讓她白女敕的肌膚透出光暈。
一路走來,她都是眾人目光的焦點,但是她沒多搭理人們的注目,只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一旁攤子上買賣的東西。
「小姐,你沒見著喜歡想買的東西嗎?」身為藏晴的貼身丫鬟,媛兒對主子是既吃味,但又忍不住為自己有一個出色的主子而得意。
「有幾樣好玩的,不過還不到想買的程度,每年擺的攤子都是大同小異,沒什麼新鮮感。」她笑著說道,視線在幾張攤席上瀏覽而過。
「是嗎?那想必是因為小姐什麼都有了,哪像媛兒我,有的東西不多,倒是見了好多玩意兒都想買呢!」
聞言,藏晴轉眸沒好氣地瞅了她一眼,只能在心里苦笑。
她一直知道媛兒的心思,知道這丫頭最不甘願的事情就是一生為奴,說話也總是帶著刻薄,她曾經听娘親說過,好幾次與藏家有生意往來的客人到了家里,媛兒總會故意出去拋頭露臉,心想只要哪位有錢大爺看上她了,就可以一朝飛上枝頭作鳳凰。
如果能有好出路,她自然也不會想強留住這丫頭,所以雖然娘親與幾位姨娘都頗有微詞,但她仍舊只是口頭上訓了媛兒幾句,沒真的懲治她,也沒想攔她去與客人們套熱呼,只要這丫頭別丟藏家的臉,她就能睜只眼閉只眼,至于能否有好出路,就全看她自個兒的造化了。
這時,另一端傳來了騷動,她們主僕二人不約而同地往出聲處望去,只見一輛馬車停在主持所住的小庵門前,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與他的僕從從庵門走了出來,兩名小僧站在庵門口,代替他們的師父送客。
不過,很快的,她們的視線就被聚集的人群給擋住了,媛兒跳起來想要看清楚在人群之後究竟擋了什麼東西,但跳了幾次,還是看不見。
這時候,人民開始交頭接耳,談論了起來。
「听說是‘雷鳴山莊’的當家啊!」
「你說的可是‘京盛堂’的財東雷宸飛?像他這種富可敵國的大商賈,是來咱們這種小地方做什麼?」
一听說是富可敵國的大商賈,媛兒的眼楮都亮了起來,「小姐,不如我過去瞧瞧,看到底大家都在看些什麼吧!」
說完,還不等主子允許,她已經一溜煙地跑開。
藏晴才提起氣,猶來不及出聲喊她,就看她鑽進了人群里,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讓人忍不住又嘆氣又好笑。
「听說是臨時病了,想找到安靜的住所歇養,所以捐了一大筆銀子,請住持收留他們幾日,不過廟里開始辦熱鬧,怕是嫌吵了,所以要離開吧!」
「病了?是什麼病?不會死人吧?」
她站在原地,听著人們竊竊私語著,覺得這雷宸飛的出現,讓原本爛漫的春光多添了幾分詭譎的猜測。
「當然不會死人,要不,他怎麼還能走著出來?大概是病好了,所以也就要離開了吧!」
對于像雷宸飛這種呼風喚雨的大商賈,人們的猜測紛雲,不過,對他而言應該是無關痛癢吧!藏晴在心里猜想道。
這時,媛兒興沖沖地跑回來,眉開眼笑的,「小姐,他們說的沒錯,真是‘雷鳴山莊’的當家呀!他果然真來咱們壽縣了!我听管家說,老爺現在正和雷家的‘京盛堂’在做筆買賣,是筆大買賣,事成的話,足夠咱們藏家吃穿三年,管家還真是沒騙我。」
「有那麼好的事?」藏晴扁了扁女敕唇,笑瞅了媛兒一眼,「我就怕爹利字當頭,忘了事情要想仔細,天底下沒有白白掉下來的便宜,要與‘京盛堂’這種大商家做買賣,不是簡單的事。」
「小姐怎麼盡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咱們藏家在壽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怎麼就攀不起人家嗎?」
像她雖然身為人家丫鬟,就志氣頗高,說不定哪天被像雷宸飛這樣有權勢的男人看上了,自然就不同凡響了。
「不是攀不起,而是——?!」藏晴說到一半,忽然停頓笑嘆了口氣,「不說了,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不過我想爹自個兒心里應該有想法,娘不喜歡我插嘴評論男人們做的事,你回去可別嘴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