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誓?」
「好啦好啦,我發誓。」她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地說︰「現在知道我爸很有先見之明了吧。叫你英文要學好,現在中餐廳就你英文最好,將來到法國,至少還能用英文跟別人溝通,雖然那個國家的人听說很臭屁……」
他听著她不停地說著話,知道她只會在心情好和焦躁不安時,才會拚命地說話。
「葉叔最厲害的地方是看出我的特質,但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他又問。
「放一百個心吧。我會去找一份工讀,忙到死之後,就沒有問題了。不然,再養只狗狗貓貓作伴啊。」
葉央央不想多談一個人的問題,扯扯他的手臂一個勁兒地說道︰「喂,我們走路去漢神百貨那邊吃素面坊,好不好?我想吃他們家的辣椒醬。走到那里應該差不多就餓了吧。然後,再去旁邊喝一杯里長伯的香醇綠豆沙牛女乃……」
「央央——我會回來的。」他凝視著她的眼,正經地說道。
「廢話,不然你爸媽的墓誰幫忙掃啊?」葉央央看著他宣誓一般的闐黑黑眸,心慢慢地、慢慢地沈靜了下來。
如果她連葉耀陽都不能相信,那她還能相信誰!
「我半個月後就要走了。」他說。
葉央央才裝出的雀躍在瞬間全都被掃光,她抿起唇,不快地說道︰「這麼快,又不是有身孕了,趕什麼趕……」
他望著葉央央嘴上不快,卻是頹下肩一副被打敗的可憐模樣,他突然好想擁她入懷,卻只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好吧,既然你這麼快就要走人,那我們就趁著你出國前,把我們愛吃的店全都吃過一輪,算是我為你餞行,如何?」她強顏歡笑地說。
「好。」葉耀陽點頭。
「那我們快走吧!」葉央央拉起他的手,並肩快步走出了咖啡廳。
畢竟,他們能共處的時間,不多了。
第3章(2)
接下來的半個月,葉耀陽忙著申請護照、忙著和米諾用聯絡法國工作住宿的問題、忙著去飯店做交接的工作等等瑣事。剩下的時間,就是專屬於葉央央的小吃時間。
而葉央央為了不讓他擔心,已經面試了一間書店的假日工讀「圖書上架管理員」,還和寶妹報名了每個月都要去偏遠地區輔導小孩課業的義工,準備一開學就要過著前所未見的充實人生。
然則,時間不會因為人的不舍而過得緩慢,明明葉耀陽才剛說完要去法國,他甚至來不及帶她去吃一間他很喜歡的家常菜,日子就已經逼到眼前了。
於是這二天,他們哪里也沒去,只待在家里的廚房做菜。
「煮得不錯吧。」葉央央用華麗姿態在面上撒落一把青蔥,得意洋洋地端面上桌。
「因為我已經幫你特訓三天了。」葉耀陽瞪了她一眼,唉聲嘆氣地說道︰「身為葉叔女兒,你居然連面都不會煮,你怎麼對得起他?」
「羅嗦什麼,我很會吃面啊。」葉央央塞了筷子到他手里。「快開動啊。」
兩人一陣唏哩呼嚕地趁熱吃光她用醬酒、香油和醋調出來的傻瓜乾面,同時滿足地畏嘆了口氣。
「好吃,可是累死我了!」葉央央立刻趴倒在餐桌,唉唉慘叫著︰「干麼為了一碗面這麼大費周章啊!我至少流了一斤汗,而且現在好想吃三民市場的廖家手工黑輪和阿智的酸梅湯。」
「你只是煮了兩碗面而已。」他實際地說道。
「但是,某人卻在旁邊羅嗦了一小時,只差沒拿鍋鏟打我的頭。在這種壓力之下,我覺得自己像煮了一百碗面啊。」
「怎麼樣煮面,用電鍋熱菜、煮湯,都會了吧?等一下再說一遍過程給我听。」
「不用不用,我現在的手藝可以嫁人了,這樣你滿意了嗎?高雄的天氣根本就不適合開伙啊……」
她抓過面紙擦去一臉的汗,起身對著他一鞠躬。「我現在突然想到,我爸以前老說一個廚師回到家里後,還是希望家里已經有人替他準備好了熱騰騰飯菜,可我都裝傻,繼續吃喝你們的香辣,現在知道你們有多辛苦了,飯店戰場回來後,還要繼續進廚房應付我這個無賴。」
「所以,我才特訓你,希望你日後成為替我準備好飯菜的那個人。」他凝視著她,淡淡地說道。
「拜托,我天性懶散,千萬別交給我這種千斤重擔……」她聲未落地,又沖到客廳老爸的神主牌位前,上香同時喃喃自語道︰「女兒不懂事,白吃了你那麼多頓,就只會用滿嘴的甜言蜜語來哄你,最多就是送上一杯冰茶,現在知錯了。你現在在天上好好地納涼吧,然後記得保護葉耀陽到法國不要讓人欺負,也不要讓他那張冷臉惹到壞人,他可不會說法文……」
葉耀陽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叨叨絮絮地跟葉叔說了一大堆,統統是關於他要前往法國的行住坐臥諸事。他的喉頭一緊,走到她身邊,對她說道︰「我會努力很快回來的。」
葉央央嘴角抽動了下,很快地插好香,趕在淚水又滑出之前,溜回自己房間。
「我去洗澡了。」葉耀陽看著她的背影,好想沖上前擁她入懷。
還沒離開台灣,他就已經開始在想念、擔心和放不下她了。
包離譜的是,他其實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他唯一想帶走的行李——只有央央。
她對他來說,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
但他一定要走,因為他要給央央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是,他怎麼有法子搶下她一人呢……葉耀陽心痛到不願多想,拿了摩托車鑰匙轉身就出門。
等到葉央央洗完澡,濕著頭發從房間出來時,廖家黑輪和阿智酸梅湯已經在客廳等著她了。
「唉唷,你是神燈巨人嗎?」她手舞足蹈地在他面前繞了三圈,眉飛色舞地說道︰「干麼還特別跑一趟?要買也是小的我去買嘛。」
「干麼裝客氣?」他狀似無事地朝她一挑眉。
葉央央拿起黑輪大大咬了一口,滿意於那手工的Q彈好滋味。「要不要吃?」
「一口就好。」他咬了一口她遞到唇邊的黑輪,目光停留在她粉女敕的唇上。
「不後悔喔?明天就要去法國了,下一次吃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喔。」她吸了一大口阿智加了三種不同的酸梅熬出來的酸梅湯,咽下所有情緒。
他拿來毛巾,把人抓到面前擦頭發,邊擦邊忍不住開代道︰「以後頭發記得吹乾,不要一個人跑到忠烈祠那里看夜景、不準騎摩托車、腳踏車過馬路要記得看路……」
「葉「杯杯」,你的每日一訓還沒完喔?」她啪地一聲打了下額頭,搶下他手里的毛巾。「我頭發乾得像稻草了。」
「頭發還沒全乾前,不準綁頭發,最重要的是頭皮一定要吹乾……」他拎著人站到櫃子前,拿出吹風機來,讓她背對著他。
「媽啊,我投降。」葉央央乖乖地被吹乾發,還沒來得及落跑,就被他轉過身,與他四目交接。
她心頭一窒,別開了頭。
「我這幾天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他嗄聲說道。
「在外頭喝酒不超過一罐啤酒,離家超過兩天,一定要讓左鄰右舍或是寶妹知道等等等兩百零八條……」她翻了個白眼,吐了吐舌頭。「你應該全都交代完了吧?」
「我保了意外險,保險的受益人是你。」他說。
「誰要那種錢!」她的眼眶啪地辣紅了起來,驀地把臉埋到他的胸前。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他用力地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體內。
「放心,我爸小時候抱我去算命時,算命的說,我沒有發橫財的命。」她悶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