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怎麼說也是哲浚的大阿姨,滿月的時候,你怎麼可以不來呢?」孫鎮堂好听的聲音里盡是埋怨數落,好像沒有她這個大阿姨出席滿月酒席,那個小嬰孩就得不到應有的祝福似的。
「那天我住院,等一下我把診斷證明傳真給你的秘言。」唐梓寧語氣淡淡的解釋。
她明明帶著十幾個員工一起去聚餐,結果隔天只有她一個人上吐下瀉,難道要怪老天爺?
「梓寧,你是大姊,我知道這件事你太委屈……可是,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就看開一點吧!有空要和梓晴聯絡一下感情啊……」唐媽媽苦口婆心的勸了幾次,花了不少電話費,蒸發了不少口水,卻只換來千篇一律的答案。
「嗯!」只要唐梓晴願意接她的電話,那又有什麼難的呢?
說起來,男友劈腿的對象是自己的小妹,真是狗血到讓人翻白眼的梗。
可惜她很少看偶像劇,也不太翻閱羅曼史,就連愛情文藝片也挑三揀四的慎選再慎選,所以對于怎麼處理這種橋段,實在沒有多少觀摩學習的機會。
不過,當小妹把父母親也找來當說客時,唐梓寧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心酸。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為什麼偏偏要挑比較沒肉的手背痛打呢?
第1章(2)
那天,一屋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然後不約而同的看著唐梓寧。
唐梓寧那時只是一臉沉默的盯著神色詭譎的小妹和交往多年的男友,雙眼因為連續幾天熬夜加班而布滿血絲,還很可疑的泛著盈盈水光。
在兩姊妹之間游走的男人非常憐香惜玉的瞅著她,臂彎里卻緊緊摟著溫柔又美麗的唐家小妹唐梓晴。
「大姊……我、我懷孕了,請你成全我們,我真的很愛鎮堂!」
唐梓晴嬌滴滴的求情,可憐兮兮的流下珍珠淚,當場扭轉情勢,別說在場的兩個男人本就對她心軟,連原本立場還算中立的唐媽媽也收起了幾分嚴厲,如果不是顧忌大女兒還在現場,說不定眼角眉梢也會染上喜色。
懷孕了……孫鎮堂這個金光閃閃的女婿是跑不掉了!
唐梓寧悄悄的握緊雙手又松開,雙眼疲倦的輕輕闔上,又張開來。
孫鎮堂很是愧疚的瞄了唐梓寧一眼,覺得唐梓寧正為了他憔悴傷神,「梓寧……是我對不起你,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他真心誠意的想要彌補這個陪伴他三年多的女子,想起當年若不是有她在身邊默默支持陪伴,怎麼會有今天事業成功的孫鎮堂?
他眼里的愧疚越來越深濃,他身旁美麗嬌羞的唐梓晴眼神卻越來越陰暗。
「姊姊一直想開店……」唐梓晴怯生生的開口。
唐家父母和孫鎮堂听了都猶如醍醐灌頂,紛紛順著這個提示加油添醋,直到唐梓寧開口說了一句——
「我們簽個約吧!」誰也不能後悔,白紙黑字,永遠都比口說無憑來得可靠啊!
唐梓寧回到自己的套房,拉開面向港口的窗簾,欣賞著眼前靜謐無聲的繁華夜色,心里仍是兜轉在一年前的轉捩點上。
他們以為她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會威脅利誘再色誘?還是以為她會從此一蹶不振,人生從彩色變成黑白的?
就算她曾經想過,也讓唐梓晴眼中那一絲得意給瞬間秒殺。
這個從小就跟她爭寵的小妹啊!以為人人像她一樣嗎?
唐梓寧盯著光可鑒人的地板,嘴角有一絲神秘的笑意。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其實她老早就對那個又高又帥,又有錢又溫柔體貼的男人……
她順手抽起一張面紙,彎下腰去撿拾幾根發絲,然後扔出一個拋物線的弧度,順利將那幾根被潔白面紙包裹住的礙眼細發丟進垃圾桶里。
「既然留不住……就好聚好散吧!」
免得相看兩相厭啊!
庾秋安自從某年的生日從大哥手上得到一台V8當生日禮物之後,就一頭鑽進這個可以剪輯後制、倒帶重播的影像世界,這十年的時間,他從一個埋頭亂拍的素人到小有名氣的生態紀錄片導演,從台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走上國際影展的康莊大道,就連大哥也直說他誤打誤撞,居然走出自己的路來了。
而作為一個紀錄片工作者,隨過而安是一項很實用的本能。
當他們一行人下午三點多各自走進景觀宜人的日租套房後,除了兩個女性成員還興致勃勃的外出逛街血拚之外,幾乎所有的男性工作人員都心滿意足的爬起枕頭山,等著和周公下棋。
這麼舒服的房間,不睡覺才浪費啊!
庾秋安自然也不例外。
他緩緩睜開那雙深邃炯亮的眼瞳,花了幾秒鐘才想起身旁的呼嚕聲來自攝影助理小魯,他看看手機螢幕上的時間,濃眉輕輕挑了一下,直覺的望著窗外潑墨似的夜色,然後閉上眼楮試著繼續入睡。
他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幸好昨晚夜拍很順利,要不然今天恐怕沒辦法這麼安心的補眠。
算一算他可是將近三十六個小時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了,其實他們在那間BRUNCHBAR用餐的時候,他已經明顯呈現呆滯恍神的狀態了,還好這次帶出門的都是老搭擋了,除了那個叫做季淑美的制作助理有點狀況外,其他一個個都知道那時候的他,只差一滴滴就可以當場臥地熟睡。
那個制作助理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個不停,要不是看在她父親跟他算是忘年之交的份上,他真想當場吼她個幾句——閉嘴!閉嘴!閉嘴!
那些皮在癢的家伙看戲看得很爽是吧?哼哼!到了紐西蘭,非把他們操到叫苦連天!
幸好,那個還在讀大學的季淑美明天就回台北準備開學了,從今以後,他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原則,除了阿英那個以男人婆自居的女性之外,絕不接受其他的女性工作伙伴!
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出發到機場,前往紐西蘭……
上個禮拜,他抽出兩天時間回台東陪伴妹妹海小霓,順便跟大哥利冬陽道歉。
「大冬,我這次出國可能會待上好幾個月,除了參加影展之外,還要順便進行一些拍攝訪問,小霓就拜托你了!」他很愧疚,因為這兩年來,他總是把照顧海小霓這件事丟給身為長子的利冬陽,還老是用海小霓的紅斑性狼瘡的病情已經越來越穩定來安慰自己。
利冬陽听了之後,一如往昔的沉穩,海小霓卻笑得有些諂媚。
「這樣啊!小扮,人家會有好幾個月看不到你耶!那我要罰你買禮物給我……我要一個很KIWI又不是KIWI的禮物。」海小霓提出這個繞口令似的要求,當場就把兩個哥哥唬住了。
不過幾秒鐘後,利冬陽笑得很陽光,看著這個小弟的眼神卻充滿憐憫。
「阿四,你慘了,小霓百分百是在整你,這幾個月,你就好好的替小霓找這個禮物吧!」
庾秋安露出了苦笑,有時候真的覺得能當海小霓的哥哥要有很特殊的天分。
例如要特別有耐心,或特別有才華,或特別懂得送禮物……
而他那三個哥哥把前面幾個特質都搶走了,只有他……應該算是特別容易上當吧!
常常,他會讓小他兩歲又古靈精怪的海小霓給耍了,然後幾個沒良心的哥哥們卻在一旁笑破了肚皮。
暗黑的天空,慢慢讓光線切割成無數碎片,那副唇形飽滿鮮明,唇瓣寬厚的嘴唇咧了開來,因為想起這些家人而無聲的笑著。
就算童年回憶有些陰暗暴戾,也都讓這些年來溫暖的親情給慢慢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