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期望又是緊張,她站在夕照園的側廳里焦急等待,一旁侍立著小容。
「秦公子!」一見秦若,她馬上站起身來。
「秦若見過夫人。」他的神色有些收斂,也有些驚訝。他一點也沒想到,只短短一個月時間,她便由個小小丫鬟變成了寧王府侍妾。
將詫異的思緒收起,秦若微笑道︰「夫人,這次回北方,我已探得韓伯父的近況。」
「是嗎?我爹爹他……現在如何?」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韓飛絮更加緊張,雖然她知道,以他的神色看來,父親定然還活著。
「韓伯父雖在軍中服役,但因為精于文墨,所以在北界軍中擔任書記一職,而且身體安康,精神健碩。」見她神色急切。秦若笑著安慰。
「是嗎?我爹爹他很好……」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怔怔的流下淚來。擔心了那麼多年,也牽掛了那麼多年,現在乍聞親人安康,她自然又喜又悲。
可惜她終是不能離開上京,去北地與父親相見。
她雖已是寧王府的侍妾,但仍然身分低微,又怎敢輕言出府?
一邊的小容見她低頭垂淚,便走上前輕聲勸解,「夫人,韓大人他現在安然無恙,您又何必難過?就算遠隔天涯,只要平安就足夠啦。」她自進府後便與韓飛絮相識,也曾听她提起家中情形,此時由她勸解,倒也有些用處。
韓飛絮聞言,漸漸收起眼淚。一轉頭忽見秦若正站在廳中定定的看著自己,不由臉一紅,拭去淚水強笑道︰「多謝秦公子長途奔走,飛絮感激不盡。」說完,便是躬身一禮。
「夫人不必多禮,秦韓兩家交好數十年,本是應當。」他連忙回禮道。
接下來,韓飛絮忍不住問了許多父親在北部生活的細節,雖然有些連秦若也不盡清楚,但總算是有了些安慰。
問到無可再問時,總覺心中仍是十分惆悵。
怔了一刻,她自頸中取下一塊玉佩,凝視半晌後遞予秦若,微微哽咽道︰「秦公子,這塊玉佩還請你幫我帶給父親,就算是……留個想念吧。請你代我向父親……道一聲珍重。」
這塊玉佩是她十歲生日那年父親所贈,她自戴在身上起便從未取下過,往後放在父親身邊,也如同是她陪伴著一樣。
頓了一頓,忽又淚眼盈盈地低聲道︰「還有,請秦公子勿要將飛絮現在的情形相告……」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低,也很難堪。
從前,父親最是寵愛看重她,若讓父親得知自己在寧王府中為妾,恐怕會比知道自己當丫鬟還要悲傷。
秦若輕嘆一聲,接了過去,「夫人請放心。」她在擔心什麼,他自然也十分清楚。
「還有,秦公子……」在他正要告辭時,韓飛絮匆地叫住他,卻有些遲疑。
「什麼?」
「請你……善待澄珠。」她望著他,輕輕開口。
澄珠與她,本是一樣的。
「你放心,我不會虧待她。」他點點頭,目光動了動。
好一個善良又美麗的人兒,只可惜成了寧王華玥的侍妾……
帶著滿懷心思,也帶著那塊碧綠的玉佩,秦若若有所思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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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祭天大典結束,華玥隨皇上一同回京。
韓飛絮身後跟著三個丫鬟,在夕照園門口足足等待了兩個時辰,終于等來華玥。雙目湛亮、衣袂飛揚,他臉上雖然有些倦色,但喜悅的神情卻是絲毫不損。
「飛絮見過王爺,恭迎王爺安然回府。」她微笑施禮,心知他此行並未遇上多少阻礙。
「好,安然回府,那你今晚便與我一同慶賀吧。」華玥也不管身旁丫鬟們一個個掩口偷笑,一把便將她攬入懷內,往夕照國內走去。
這數日分離,他雖然身在上京之外,卻怎麼也忘不了守望在夕照園內的人兒。這讓他明白知曉,原來她早已走進了他的心。
「王爺!」韓飛絮忍不住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數天不見,她對華玥的思念與日俱增,現在猛地被他擁在懷中,那種堅定的力量與溫暖的氣息,直讓她又是歡喜又是羞澀。
進入夕照園後,華玥並不急著休息,反而先命人在桌案上擺好筆墨。
韓飛絮隨侍在旁,看著他伏在案前奮筆疾書,一排排、一行行,全是朝中官員的名字。
這便是他衡量計算了許久,也是這次離京與皇上協商後的結果,對現在的朝廷局勢來說,該是最完美的選擇了。當然,對于名單上的這許多人來說,可能就不怎麼美妙便是。
凝神執筆,最後一筆寫下。塵埃,落定!
睨視著面前名單,他臉上露出了徹底輕松的笑意。
訂下這份名單可真不容易,現在只待三日後面聖,這些人便將再無轉寰余地,必須即刻北遷!
「王爺。」走近書案,韓飛絮將一盞清茶奉上,見他笑意滿面,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待墨跡稍干,華玥將名單卷起放在案邊,拾頭發覺她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不由笑道︰「咦,干麼這麼看我?」
她的臉上一紅,連忙垂下眼否認,「沒有啊。」
神采飛揚的華玥實在很懾人心魂,所以……她就忍不住盯著他瞧了。
「是嗎?說謊可是要受懲罰的哦?」他揚了揚眉,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邪氣。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但她並未退縮,反而紅著臉大膽抬頭道︰「只要王爺高興,飛絮但憑王爺責罰。」她早已經是他的人了,這回又分離那麼多天,偶爾大膽一下也不為過吧?
華玥聞言大喜,瞧瞧窗外月色明朗,索性對她道︰「好,那便去拿些酒來,罰你陪我喝幾杯。」那一日,她醉後的嬌媚神態可是讓他難以忘懷呢!
韓飛絮雖然不擅飲酒,但見他興致極高,便笑應,「是,王爺。」
不一會兒,丫鬟們便在廳中擺上一大桌的美酒佳肴。
遣退了三名丫鬟,她親自為他執壺斟酒,盈盈笑道︰「王爺,這一杯,飛絮賀王爺順利歸來。」她酒量不佳,僅是淺淺飲了一口。
「嗯。」華玥舉起杯,一飲而盡。
「王爺,這第二杯,飛絮願王爺朝事順利,北地事務早日安定。」這是他心中最為緊要的一件事,原本女子不應涉言朝事,但她見大局已定,便直言說了出來。
「好,說得好!」他連連點頭,又是一杯飲下。
待她將空杯斟滿,他忽然抬頭笑看著她,「前兩杯都只與我有關,那這第三杯中,可有你?」
韓飛絮眨了眨眼,笑道︰「誰說那兩杯只與王爺有關?王爺朝事順利,心情自然舒暢,那不也是飛絮的福氣嗎?」
「好一朵解語花!那這第三杯,就讓我來說吧。」華玥伸手,將她面前半空的酒杯斟滿,緊緊瞧著她道︰「這第三杯,願你我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他的目光異常湛亮,語氣也相當堅定。
韓飛絮瞧著他,目中漸漸淚光流轉。不離不棄、白頭到老!王爺的意思,是在對她說永遠相守嗎?
她……她只是個卑微的侍妾而已,王爺居然向她許下如此承諾?
就算只是一時興趣、就算只是酒醉之言,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她也絕不後悔。因為,她已听到他的心。含著淚,她將手中白玉酒杯與他的輕輕一踫,然後一飲而盡。烈酒辛辣,飲在口中卻是甘甜如蜜。
明月當空,佳人相伴,華玥只覺心情舒暢至極,一大壺酒居然不到半夜便讓他喝個精光。
薰著淡淡酒氣,映著窗外月華,精致的錦繡床幔緩緩落下,喘息漸熾,陣陣難熬又似極樂的申吟傳出,數日來的相思在徹底擁有中終于得到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