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捧著書冊,華玥卻越來越用力,簡直快要把書冊擰碎。
韓飛絮的手明明白白的展露在他眼下,甚至……要比書上的字跡更清晰、更明了。
清晰到,他只須斜斜一瞥便可以看到她縴細柔軟的手指、她白膩光潔的肌膚,以及……她手背上那幾道淺淺疤痕。
華玥的眼便停在這幾道傷口上,再也無法移開。
素手忽然停滯,帶著微微的顫,不再移動。
華玥手已不知何時從書冊下探出,握住了韓飛絮的縴指。慢慢的,帶著些微憐惜撫過掌上傷痕。那一只小小巧巧的手便被動又惶恐的停在了華玥修長有力的指下,不敢再移動分毫。
半晌後,華玥的眼終于抬起,沿著她的手腕一路掠上,直直望入韓飛絮的眸中。
清澈的眼里有隱隱波光流動,怔然的小臉蒼白寧靜。
「你在害怕?」看到韓飛絮眼底漸漸泛上的淚意,以及無助輕抿的唇,華玥皺眉問。
她的淚,是因為他的踫觸麼?難道,他的靠近令她很討厭、很抗拒?華玥的眼底開始有兩朵光焰燃起。
「王爺,奴婢沒有害怕。」強忍淚意,韓飛絮輕聲回答,並且悄悄的、瑟索的抽回了手掌。是的,她的確是怕,怕他的踫觸會讓她止不住流淚。
一個奴婢,是沒有資格在主子面前哭的。
「是麼?」華玥的眉皺得更深,有些失落的看著空空的手掌。他居然是在留戀方才那份柔軟又微涼的觸感。好象她的退離,是抽走了一樣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讓他心底很不舒服,也很不高興。
「奴婢不敢欺瞞王爺。」韓飛絮不但抽離了手掌,更退後一步,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回稟。現在,唯有牢記華玥那尊貴的身份,她才能保持鎮定。
華玥微微眯起眼,一絲惱火開始漫上俊逸的面容。
她這是在做什麼!怕他吃了她麼?
只不過是握一握她的手而已,她以為他會怎樣!
不期然,白天華涼那帶著輕微嘲諷的一字一句又響起在耳邊。
是,在嘲諷他對眼前這丫頭動了心麼?他是寧王,就算是動心又如何?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屬于他的!
他若要她這樣一個小丫頭,絕不會有任何人膽敢說個不字,包括她!
臉色一沉,華玥盯著韓飛絮道︰「過來!」
韓飛絮听得他語音不善,雙肩微微一顫。低頭走上數步,那種柔順、那種遵從完美得挑不出任何差錯。
但,正是這種完美看在華玥的眼中更加諷刺!簡直是在飛快瓦解他有限的耐性!
第四章
「抬頭。」華玥命令,陰鷥的凝視著她掩蓋在絲絲劉海後的雙眼。
韓飛絮已快噙不住眼中淚意,但听到他吩咐,只能順從的仰起小臉,也抬起了那對水光盈盈的眸子。禁不住輕微晃動,淚水終于順著她粉潤的雙頰流下,劃出兩道淺淺水痕。
春天里,為細雨沾濕過的雪白梨花,便是這樣楚楚動人嗎?或者隨溪水漂流而下的落花,便是這般無依嗎?
華玥忽然不再有半點怒氣,連原本興起那一絲強硬的佔有欲也漸漸消失。
她雖無語,卻已用最哀傷的神情表達了她的無奈與哀求。
可是,她到底在求什麼呢?
盯著韓飛絮,他不覺以指撫上她的臉。
她的淚,在他指尖如若焚火,直要燙入他心底最深處。
「告訴我,為什麼哭?你想要什麼?」聲音低沉,華玥的傲氣與怒氣都暫時斂去,只是平靜詢問她。
他有感覺,無論這時韓飛絮提出任何要求,恐怕他都會考慮答應。只要不再讓他看到她眼底的那份悲哀與無力。
她只是咬著下唇搖頭,無法答出一字半句。她要怎麼說,又能夠怎麼說?除了沉默與流淚,她別無他法。
可是,這種長久的沉默與流淚卻再度觸怒了華玥。
驕傲的寧王、向來予取予求的寧王,怎能容忍身邊存在任何無法掌控又無法了解的事物?
所以等不到她的回應,失去全部耐性的他便忽然爆發。
他目中劃過一道冷銳光芒,倏地出手拉過她,狠狠覆上她的唇。
沒有半點征兆,只一瞬間韓飛絮便陷入他的掌握,連驚呼也不及發出。縴細的身軀被他牢牢禁錮在鐵一般的雙臂內,嬌女敕的唇瓣被他粗重強悍的氣息所侵襲。
漫天漫地都是華玥炙熱的氣息!她完全失去思索能力,更別說是有反抗的力量了。
她只在茫然恍惚中,感覺到華玥縛住嬌小身軀的硬朗雙臂,以及那帶著燙熱溫度、輾轉傾壓覆滅一切的雙唇。
她的眼神漸漸失去焦點,茫茫然褪去了所有淚意。
癌在她上方的華玥,雙目中的爍亮卻愈來愈驚人。因為過分的沉醉,更因為無法抑制的驚訝與怒氣。
為什麼會這樣?他原本是懷著懲罰的心思才欺上了她的唇,為什麼卻會在她的柔軟溫香中愈陷愈深,幾乎無法自拔?
懊死!他竟然想在書房里侵犯一個丫鬟,而且是現在,立刻!
還是一個……不願的丫頭!
他咬著牙放開韓飛絮,刻意忽略懷中驟離的溫熱與柔軟,冷聲道︰「出去!」
沒有再看她一眼,華玥臉上的表情淡漠到傷人。剛才的熾熱與動情好像在一瞬間化成寒冰,隨著那兩個冷冷的字,猛然襲向韓飛絮。
忍住嗚咽,她撐著綿軟無力的身軀快步跑開。
她跑得非常快,不一會兒就奔出書齋,跑到湖邊的柳樹下。現在,她腦中的思緒簡直就和身旁的柳枝一般紛亂無措。
為什麼?王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潮紅過的臉頰變成一片蒼白,她呆倚在樹下良久,心底酸楚不已。
王爺剛才的親吻,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且,王爺剛才眼底的神情,分明是後悔。
後悔……親了一個卑下的丫鬟?
瞧著眼前粼粼波光,韓飛絮禁不住淚如雨下。
待她哭到疲累,天上勾月已偏西,映在深色的湖水中顫動不已。抬袖擦去淚痕,她收斂心緒黯然回房。
她只是寧王府的一個丫鬟,沒有權利怨恨任何人,也沒有權利悲傷太久。
回到房中,本就安靜少言的她顯得更加沉默,就算面對小容關切的詢問,她蒼白的臉上也擠不出多少笑容,整個人散出淡淡的憂傷,惹得小容一個勁追問她是不是讓人欺負了。
而她卻在心底苦笑,天知道,她不是被別人欺負,而是被自己的心所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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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小小的下人房里空空靜靜。旁邊的小容早已去了夕照園打掃,只有屋角那籠鳥兒不知疲倦地上下跳躍。韓飛絮有些頭疼的起身,掬了把冷水撲在面上,這才略覺精神好了些。
對著銅鏡緩緩梳理發辮,昏黃鏡中映出她微顯浮腫的雙眼,那是昨晚哭泣過的痕跡,雖然很淡很輕微。
她實在不想頂著這兩個大眼圈在府里走動,但書齋里王爺慣喝的茶葉已用盡,身為侍婢的她只能微低著頭走去帳房領取。
以一湖清波為界,寧王府分為前後兩院,帳房位于前院,每回後院的丫頭們去支領東西,都要繞過好長一段湖岸才能到達。
陣陣迎面拂來的涼風並未使她的精神回復多少,心不在焉的踏在湖堤上,她半點也沒注意到身邊有人靠近,直到幾個人影擋住了去路,她才低呼一聲停下腳步。
「澄珠姊。」韓飛絮勉強綻開一絲笑容,輕聲招呼。
站在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又艷麗,帶著些微冰冷,正是一向看她不順眼的大丫鬟澄珠,而澄珠身後幾步還跟著兩個年少的丫鬟,身上衣飾甚為華麗,顯然也是在王爺房中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