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舞也定然是天下最懾人的舞,因為,沒有一個玄衣人能接得下他三招。老莊早已收起長鞭退到一旁,任白衣人在林中如流風般往來。
很快,所有玄衣人都橫躺在地上,無聲無息。
白色的人影終于停下,靜靜站在一地黑衣之間。那姿態淨雅如同清蓮綻開,在淤泥之中釋放幽幽光華。
這,不是秦逸風是誰?
孟關關驚訝得連嘴巴都忘了闔上,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還是一襲白衣如雪、還是一般俊逸出塵。可是,秦逸風怎麼會武功?還是高強到不像人的武功!
緩緩走近,秦逸風伸手輕拍她小臉,微笑道︰「怎麼了,小丫頭?嚇傻了?」
「你……你真的是秦逸風?」孟關關低頭瞧瞧躺了一地的玄衣人,有些稚氣的揉揉眼,聲音略微發抖。
如果他真的是秦逸風,如果他武功真的有那麼高,那以前她故意捉弄他那麼多回……孟關關的小臉漸漸垮下來。
他點點頭,微笑保證,「當然。」
她瞪著他說不出話來,咬住唇不知所措。
可是,有些解不開的謎團卻漸漸明朗了起來。
在秦府中,他每天下午待在屋子並不是在睡覺,而是在練武吧?
那塊堵在山徑上的大石頭,當然也不會自己長腳跑掉,而應該是被他推掉的!
既然他的武功那麼高,抱起自己這麼一個人來,當然也一點都不會吃力……
敝不得,他坐在馬車上看見強盜時一點也不害怕!
卻害得……書得自己白白為他擔憂了老半天……
眼圈一紅,孟關關忽地開始生氣。
「怎麼了?哪里受傷了嗎?」秦逸風一驚,馬上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
孟關關手臂酸軟,用力一掙卻沒掙月兌,怨道︰「你既然會武功干麼不早點出手!筆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自己居然還拚了命的想要保護他,真是……真是氣死人了!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孟關關想起剛才那一劍的凶險,不由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自己為他這樣擔心,他卻……像是在看戲一樣!
秦逸風瞧著她眼中淚珠微微皺眉,手掌一拉便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我沒有看笑話,只是瞧見你為我焦急拚命很感動,一時看呆了而已。」
是的,秦逸風剛才震撼到呆愣。
看到孟關關執劍跳下馬車那一刻,他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同樣柔弱、同樣縴細的身影。也是為了保護他、為了救他性命而迎向那一片凶險與血腥。
那一段難耐的歲月呵!便是這樣一個縴弱的人兒伴著自己、護著自己。
緊緊抱著孟關關,秦逸風心跳劇烈,強迫自己將浮現在腦中的當年情景壓下。那樣鮮紅、那樣血腥,他不願回想,更不願再經歷!
他會好好保護她,絕不讓她如從前那個嬌弱人兒一樣,為了他而受傷害!
她是他的,命中注定要伴在他左右。
被強擁在秦逸風有力的懷抱中,孟關關終于漸漸放松下來,強忍的眼淚也順勢滾落了下來,滴滴滲入他的衣襟中。
她的雙手,在輕輕顫抖。
因為有些月兌力,也因為開始害怕。
當她執劍沖出去的時候,或許沒想過後果。但現在,卻忍不住開始想。如果他不會武功,那是不是他們都要死去?
很冰冷、很黑暗的死去?
還好……還好他會武功……
心頭的氣惱漸漸散去,余下的只是慶幸。
許久後,她終于破涕為笑,從秦逸風的懷中拾起頭來。
「喂!你武功這麼高,那我以後不是多了個保鏢?」臉上還掛著淚珠,孟關關已經笑靨如花。
她雖然很記仇,但並下小心眼,也不會笨到去鑽牛角尖。
見她不再哭泣、不再傷心,秦逸風大為輕松,點頭道︰「保鏢?可以!」從今往後他不但會是她的保鏢,還會是她的一切。
輕輕為她擦去頰上淚珠,他面上的表情比春風更溫柔。從前的清冷和疏遠,再不復見。
孟關關頓時大樂,很得意的轉過頭,開始對著地上的玄衣人一邊大罵一邊伸腳猛踢。
哼,死強盜!看你還敢不敢拿劍刺我!
一腳又一腳,接連不斷,孟關關似乎忘了剛才的疲累,踢得滿頭大汗興高采烈。
玄衣人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也不能叫嚷,眼中的目光又怒又凶狠,瞪著她像是要吃人。
秦逸風笑了笑也不阻止,任她發泄心底怨惱,只把目光向候在一旁的老莊移去。
「是那邊的人?」見老莊正在翻查玄衣人身上物事,他淡淡開口。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會在路上設下這樣的埋伏,或是警告?
「是的,公子。」看了一陣,老莊直起身恭敬點頭,「老奴武功低微,還要勞煩公子出手,真是……」
秦逸風馬上打斷他,「莊叔不必介懷,畢竟,他們可是四殿邊死士呵!」
華隨晟座下死士在這里出現,目的當然也只有一個——延請帝師宿淵相肋!
三皇子華離宵能想得到的事,四皇子當然也沒理由想不到。
這一路走來,秦逸風想避的人便是他。
可惜,以華隨晟的耳目與能力,自然沒那麼輕易讓他避過。
所以,山徑上那塊阻路巨石算是給他的警告。
而林中的這些玄衣人,便是華隨晟設下的另一種警告,或者是威脅了?
以他的性命及孟關關的性命來威脅!
秦逸風的面容微微變冷,低眼瞧向正被孟關關踢到淒慘的玄衣人。若只向他下手也就罷了,但很顯然的,華隨晟的目標並不只是他。
抬頭,他的面容恢復平靜,看向叢林深處。
華隨晟,想必已在前方不遠處等待了吧?
特意拓出這麼一條寬闊的林道,林中自然也大有乾坤。若他所料不錯,華隨晟可能把行帳也設在松林中了。
尊貴又驕傲的四皇子,當然是不屑住宿于普通客棧之中的。
這麼兩次鄭重警告下來,若他不去見一見他,倒顯得很是無禮呢!
思索半晌後,秦逸風對兀自不斷落腳的孟關關微笑道︰「踢完了嗎?可別累著了。」
她一邊喘息一邊回答,「踢……踢完了。」
這些強盜的皮肉真結實,踢得她腳丫子都生疼!
秦逸風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
走過去拉起她的小手,順便幫她擦了擦額上汗珠。
轉過身,卻是向著林外走去,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地上的玄衣人,似有寒銳鋒芒一閃而過。
落在老莊的眼里,便是再明確不過的指示。
孟關關被他拉著往前走,一邊回頭一邊奇怪詢問︰「喂!我們怎麼往回走了?莊叔和馬車怎麼辦?還有那些強盜……」
秦逸風打斷她的話,「林子里可能還有許多強盜,所以不能再往前定。至于那幾個人……莊叔會送他們回去。」在心底補上一句︰送他們回到那個再沒有任何痛苦殺戮的地方去。
她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心底忍下住有些奇怪,現在的強盜裝備都這麼齊整嗎?居然連衣衫和武器都是一樣的呢,連武功都那麼高!
看來強盜這個職業的前途還是不錯的,當然,前提是不要遇到像秦逸風這種高手。
蒼翠的松林中空氣清新,日光穿過松葉照射進來,像一道道有形有質的光刀,投在秦逸風的白衣上灑下斑駁繡影。
孟關關不再回頭,而是輕快的與他一同向前走。
畢竟,在野外森林中步行的經驗,可不是常常都有的。
秦逸風淡然微笑,也沒有回頭。
因為,身後的一切根本不需要他回頭。
他相信,莊叔會幫他料理得很好。
爭權奪位,本就是很殘酷、很血腥的一件事。這些殺手奉命出手,自然也該思考過最後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