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百老者,近三十年的友情,此時如潮水般涌動在兩人心底。
同甘共苦、福禍相依,就算舍去性命又如何?
緩緩站起身,兩只不再年輕的手掌重重相擊在一起,那響亮的聲音卻與三十年前初相識時,一模一樣!
秦孟兩家,從此禍福與共。
秦逸風與孟關關,從此生死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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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秦老爺回府了,而且仍然把孟關關帶了回來。
那是孟老爺的決定,說女兒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從今往後就待在秦家落地生根了。至于成親完婚嘛,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吧。
孟關關心中又驚又疑,這樣的變化真讓她搞不清楚狀況。一會兒退婚,一會兒又不退了,怎麼回事啊?
秦夫人看到她回來卻歡喜得要命,拉著她的手又說又笑,還禁不住喜極而泣,弄得孟關關感動到不行。
唉!看來秦夫人對她的歡喜還是一如從前啊!
不過那個秦逸風呢?若是知道她這個大麻煩又回轉來,會怎樣?
很快,孟關關便知道了。
秦逸風早已等待在飛杏園中,明顯是有話要與她說。
一樹艷紅杏花,映在他潔白無塵的衣袍上,燦亮到極致。
「回來了?」秦逸風靜靜注視她,清淡的語氣,好像白日里退婚的事並沒發生過一樣,也好像孟關關並沒回過孟府。
孟關關半點也沒想到他會等在飛杏園,略微低頭,遲疑的應了一聲。他的清冷、他的寧定,都在她身邊形成無形的壓力,迫得她簡直無法直視他的眼。
「其實,你……還可以選擇。」靜默半晌,秦逸風再度開口。眼眸中的寒意散去,只是深深的注視著她。
孟關關驚訝的抬頭,總算迎上了他的眼,「選擇?」
選擇什麼?她都已經被爹爹送入秦府了,不是嗎?
自古以來,女子都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哪里還有選擇的余地!
秦逸風看著她的臉,緩緩道︰「不用考慮其他,你只要知道,你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便可。若是留下,以後秦府說不定會發生大變,到時……你或許會性命不保。若你不願留下,我自有方法說服你爹爹。」頓了頓,他繼續道︰「留,或不留,我要你自己選,不要去管任何人。」
清冽的眼神如同夜空星子,幽幽然落在孟關關面上。
她震驚難言,用力思考著秦逸風話中的含意。
他……這是要她自己作主,要她自己來選擇今後的命運?作為一個女子,她居然有了這樣的權利?
怔愣的瞧著秦逸風,她心緒紛亂。
若留下,那今生與他便真的牽扯不清了。
若下留,那便轉身離去,從此兩人間再無牽連。
他……在逼她……
咬住唇,孟關關嬌女敕的臉容上忍不住爬上一抹嫣紅,垂下頭半晌不言語。她再驕縱再活潑,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要她當著一個年輕男子,特別是秦逸風的面表露心事,簡直是天大的困難。
留,還是不留?
第五章
片片殷紅杏花飄落在少女身畔,嬌麗不可方物,連秦逸風淡定的眼神也不由得波動,為孟關關難得一現的嬌柔而動容。
不知思考了多久,在他的緊緊盯視下,孟關關的頭終于幾不可見的晃了一晃。
發絲輕顫,那種晃動的方向與幅度,好像是點頭。
她選擇了留下,選擇了與他牽扯不清。
也或許,從當年的初相遇開始,她與他便已牽扯不清了。
秦逸風俊逸的面上浮出一絲微笑,如春風消退了冰雪。輕輕伸出手,拈住孟關關小巧的下巴迫她抬起頭來,看著她說︰「既然你選擇了留下,那便再不會有機會離開,你可想清楚了。」
很簡單的話語,也很乎實的語氣,卻讓孟關關心神起伏。
他在提醒她,提醒她留下將會很危險。
那麼……他到底是希望她留,還是不留?
微微抬頭,仰視著秦逸風唇邊余留的一縷笑,她忽然感覺到,那平靜的眼神下,分明是誘惑與鼓勵。
他,是想要她留下的吧?
于是,她再一次點頭。在秦逸風微涼的指掌間,點頭。
這一動,卻猛然發現,自己的下巴竟然還拈在秦逸風的指中。
肌膚相觸的感覺,無比的鮮明和曖昧,分明是情人間才能有的舉動。
「啊!」低呼一聲,她頓時滿瞼通紅,想也不想一掌揮在秦逸風胸前,然後借力躍開一大步。
他他他……怎會可以對她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分明是在調戲她嘛!
又羞又惱,孟關關瞪著他考慮著是該大罵他一頓,還是直接上去踹他幾腳。
可惜還沒等她想好,秦逸風已經微笑著對她說︰「既然你已經決定,那我也不多說了,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清風明月的走了出去。
又笑了……他又笑了……
又是那種惑人到極點的笑!
天哪!她孟關關什麼時候才能對他的笑產生抵抗力?
很久後,她才從秦逸風的笑容清醒過來
然後,她便發覺一件很奇怪的事。
罷才她不是打了他一掌嗎?可他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她的內力雖然不算太高深,可用來打飛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男子卻是綽綽有余的。秦逸風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怎麼連晃都沒晃一下?
是她的內力退步了,還是他的胸脯特別結實?
「砰」的一聲,孟關關索性提起手掌向身旁的老杏樹打了一下。
粗壯的樹干頓時劇烈震動,漫天杏花紛紛灑落,將她整個身子都罩在了花雨中。
咦,她的內力,沒問題啊!
迷惑不解的抬起手,孟關關盯著自己縴細的手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有一點她非常慶幸,還好秦逸風沒被她一掌打飛,還好她沒背上個謀殺親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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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明媚,鳥語花香。
孟關關不再大清早起身,也下再到繹書園里去找秦逸風麻煩。現在她一站到秦逸風身邊就感覺不對勁,還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吧。
不過她的兩只腳卻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明明在賞花散步,卻不知不覺走到了圍牆邊。
花牆低而矮,另一頭正是秦逸風晨讀的小園。
可是,今日那棵銀杏樹下卻是空的。不見秦逸風身影,只留玉石桌椅孤單單立在園中。
咦,人呢?
張大眼楮,孟關關馬上趴在花牆邊,好奇的往園子里打量起來。據小甲說,秦逸風晨起讀書是幾十年如一日,除非狂風暴雨,否則從不間斷的,怎麼今天卻不見人影?
好奇,大大的好奇!
孟關關馬上面露興奮的拉起裙擺,足尖一點……跳過了花牆。
她的輕功並沒白學,這會兒正好派上用處。
園中靜寂,正有輕細的話語聲從書房里傳出。而且……好像是屬于年輕女子的嗓音。
她放緩腳步靠近窗欞,悄悄向屋內看去。
同樣的白衣如雪,同樣的淡雅出塵。
書房內,正有兩個白衣人相對而立。
一個當然是秦逸風,另一個,卻是個以一方白紗遮面的女子。
身形縴細修長,女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
縱然看不到面貌、縱然白袍寬松,但女子那曼妙秀麗的豐姿還是毫無阻礙的顯露出來,讓躲在窗邊的孟關關看得目不轉楮。
這,才是真正的美人吧?與秦逸風相同類型的美人。
只需一個身影,便能讓人看到流口水……當然,她是不會流的。相反,她心底還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