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是送了,但只有原來的一半,商別離壓根不曉得安家給妻子置了幾畝田為嫁妝,全由管事說的算,他以為她頂多百來畝田,收成不多。
其余的自然是入了蘇管事的口袋,他一人就獨佔大半的銀兩,欺上瞞下的做他日進斗金的土財主。
安璽玉眉頭打了兩個結,縴指輕敲這長幾幾面。
「既然你是莊子的管事,錢也是自你手中交出,那就由你上門去索討吧!把我應得的兩萬兩一毛不少的要回來。」
難怪商大少爽快地給了萬兩金當「贍養費」,原來他早就把她的私房錢挖去不少,兩相換算,他不過少了幾千兩白銀,與她預估的差了許多,跟在一頭牛身上拔了一根毛差不多。
哼!她被坑了。
「什麼,我去討?!」蘇采和大驚失色。
看他臉上的慌色和惶然,她反倒是笑了。
「收回來的銀子你可以抽成一成兩千兩,算是我慰勞你多年的辛勞,你可別推卻。」
「可是……」他一下子像老了十歲,背有些彎,挺不直。
「你若要不回來,你和你的家人就全到莊子里做事,給我當一輩子奴才!」真當她傻了嗎?看不出他也貪了一手,瞧瞧那一身少說也要百兩才買得到的錦衣玉帶,月俸十兩的管事買得下手?他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風不成。
「啊!我的家人……」她不是要他去死嗎?經過這些年的揮霍,如今他連一千兩也拿不出來。
蘇采和這些年過得太奢華了,真當自己是大爺,把別人的私產當財產,年年有大筆款項進賬,他花錢不手軟,全然忘了莊子是有主的,而他不過是受雇代管的管事而已。
所以他錢來得快,花得也快,覺得這筆銀兩花完了明年還有,年年如意地吃香喝辣,小妾一個一個納進府,他的膽子被養肥了,眼中早已無主。
「蘇管事,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一個月內把販糧的銀兩收齊,不要讓夫人我到府衙走一趟,讓你家產充公,妻妾子女和仰你鼻息的親戚賣身為奴,以補你虧空的數目。」再擺不可一世的臭臉給她看呀!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這一招,只是小試身手罷了。
「賣身為奴……」他嚇得面無血色,口中喃喃自語。
「還有呀,假單別忘了寫,一般大戶人家的奴僕一個月有四天假,你若超過這天數,月俸照扣,自個兒算一算該還我多少,若還不出來,由你往後的月俸扣。」
不下重藥誰會怕她,當家主事也要有幾分能耐才行。
「……」他雙肩低垂,眼中再無一絲飛揚得意。
蘇采和像戰敗的公雞走了出去,拖著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跌得灰頭土臉,連頭也不敢抬地離開莊子。
在他走後,安璽玉才滿臉堆笑的向王老板致謝,並允諾以低于市價一成的價格將今年春天播種的稻米賣給他,只要不遭遇天災人禍定能令他滿意。
王老板一听笑呵呵地直點頭,還說她做人厚道,夏末秋初稻穗成熟時會再來一趟,她不用雇工給他送去,他自個兒找店里伙伴來扛米,一說完人也走了。
賓主盡歡,給足了面子由攀上好交情,誰也不吃虧。
其實王老板的到來是意外驚喜,連安璽玉都感覺是老天爺在幫她,本來王老板是路過,得知主人在家便順道來探訪,順便談談這一季的收成。
誰知誤打誤撞的揭穿蘇管事的滿口謊言,鐵一般的事實,令他當場原形畢露,百口莫辯。
「逼急了狗會跳牆,予人留三分余地,別一味地把人逼到絕處。」人心難預料,一旦退無可退,便會反撲。
一股好聞的藥香味隨著話聲飄入室內。
「哪有逼到絕處,他真當我不懂呀,每年秋收後到春種前的空檔,農夫們會在田里種上蘿卜和大白菜等蔬菜,每年的收益也七、八百兩,六年有數千兩,這筆帳我還沒跟他算呢!」那些她當是喂狗了,有去無回。
偷守財奴的錢跟挖她的肉沒兩樣,他可知道她有多心痛,那宛如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啊。
巫青墨好笑地揉揉她如絲黑發,動手剝了克葡萄喂她。
「得饒人處且饒人,真把他逼瘋了,他會咬你一口。」
「放心放心,我打听過了,只要蘇管事把送進商府的銀子挖出一半,加上他自個兒的房子、田產,以及送給妻妾的珠寶,他的私房錢,這些湊一湊也差不多了。」本來就是她的,當然要吐出來。
「錢財過多是禍事,你一名女子要那麼多錢做什麼?有錢人令人眼紅。」也易引宵小上門。
「養老。」錢不怕多,多多益善。
「養老?」他聞言失笑。
安璽玉笑臉一轉,盯著他笑得不懷好意。
「我拿來造橋鋪路做好事呀!博得善人之名,你也來共襄盛舉,義診三天,廣施藥材,咱們一起沽名釣譽,當別人口中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如何?」
他一听,頓然啞口無語,被她的「沽名釣譽」驚到說不出話來。
「西映城的燈會挺熱鬧的,去看看吧!」萬燈齊然,光彩奪目,美不勝收。
「不去。」安璽玉一口回絕巫青墨的提議。
「原因是……」她不像是靜得下來的人。
「怕見新人笑。」
「……」的確是個好理由。
第5章(1)
西映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擁有多家綢緞莊,染織坊和繡坊的商府算是大戶人家,每年燈會總會攜家帶眷的上街賞燈,評比今年花燈的好壞,再買幾個出色的應景。
雖說不一定會冤家路窄的踫個正著,可這種事說不定,常常越是不想發生的事越是有可能發生,冥冥之中彷佛有只愛捉弄人的手硬要搞出個事來,打壞人的好心情,最後敗興而歸。
為了避免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安璽玉死也不肯湊那份熱鬧,她和那個死沒良心的前夫有緣無分,他不見得樂意見到她,她是越看他越生厭,若能老死不相見就皆大歡喜,真的,商別離對她而言僅僅是談過幾句話的陌生人,沒留下什麼好印象。
因此他們沒去西映城的燈會,反而改去逛東華城的市集,每隔半年會有來自各國的商人在此擺攤,為期三天,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撩亂,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這里也能買到,讓人逛得流連忘返。
「你最近似乎滿閑的,常見你往莊子跑,這年頭的人都不生病?還是你終于醫死人了,人家不敢上門求診,門可羅雀?」安璽玉很想認為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望著那只不知幾時又溜上她後腰的大手,她實在沒發再自欺欺人,他不請自來的次數太頻繁了,有時她拉開門打算到村子里走一走,他赫然站在門口,好像知道她要外出似的,一句「剛好順路」便陪著她走上大半天。
哪里順路了,根本是刻意為之,她往東他亦往東,她朝西行他同樣在身側緩行,時不時說些風土人情逗她發笑,有意無意地砰砰她的手、模模她的發,以笑得春花般的美色誘惑她。
禍水級的人物真教人招架不住!她有時候會想不如從了他吧!省得被他誘惑得心兒狂跳,只差沒化身流著口水的女狼凶狠地撲倒他。
「無人生病是好事,我也好忙里偷閑做些私事,玉兒瞧瞧這珠釵如何?」她膚白勝雪,戴什麼都好看。
「我不……」她還沒問出什麼私事,發亮的雙眸已被他手中點翠金蝶發釵給引住目光,驚嘆蝴蝶做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彷佛眨眼便會翩翩飛起。